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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 第211节

  他压低声音继续道:“况且,童将军可曾想过?若真有人胆大包天,那反倒是好事。陛下正愁没有由头整顿漕运,届时京营精锐便可名正言顺开进清口。”

  杨涟感慨一声,说道:“若我之一死,能换来漕运澄清,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杨公,这.”

  见童仲揆仍面有忧色,杨涟语气稍缓:“放心,方才我说的,只是最坏的情况而已,之前本官暗访时,已在各闸口安插了十二名眼线。”

  他指了指远处漕船上的漕工,说道:“就连那些扛包的苦力里,也有三个是本官的人。”

  童仲揆闻言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杨公深谋远虑,是末将多虑了。但请容我派一队精锐乔装跟随,若见衙门升起红色灯笼,末将即刻率军接应。“

  杨涟微微颔首,将腰间钦差印信正了正,带着两名心腹随从踏上了摇摇晃晃的跳板。

  三人的身影很快隐没在岸边蜿蜒的芦苇小道中,唯有官靴踏过泥泞的声响隐约可闻。

  童仲揆目送他们远去,立即转身对身旁的亲兵统领低声道:“选五十个机灵的好手,换上漕工服饰暗中尾随。”

  他解下自己的腰牌递过去,吩咐道:“每半刻钟派快马回报一次,若见衙门升起红色灯笼,即刻发响箭为号。”

  “卑职领命!”

  亲兵领命而去后,童仲揆凝视着杨涟消失的方向,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他深知此行肩负双重使命:明里是配合钦差查案、确保这位都察院要员的周全,暗里更要监视杨涟的一举一动,随时上密信呈于御前。

  若杨涟在漕运衙门有个闪失,莫说自己的项上人头,怕是整个漕运体系都要被牵连问罪。

  “去把战船上的佛郎机炮调转方向,瞄准漕运衙门的正门。”

  这个看似过激的部署,实则是给可能存在的宵小之辈最直白的警告——钦差大臣的背后,站着整装待发的三千铁甲。

  上了岸的杨涟,在岸边疾走。

  忽然。

  咕咕咕~

  芦苇荡深处传来三声鹧鸪啼鸣。

  杨涟驻足抬手,随行侍卫立即隐入道旁灌木。

  树影间闪出个身披蓑衣的瘦削身影,斗笠压得极低,唯有腰间若隐若现的绣春刀银纹暴露了身份。

  “卑职北镇抚司小旗赵寒星,参见杨公。”来人单膝跪地时,蓑衣缝隙露出飞鱼服特有的云锦暗纹。

  他递上蜡封竹筒的动作带着锦衣卫特有的利落。

  “漕运总兵官这半月以防汛为名,将十二闸守军替换成自家亲兵。昨日更有二十艘粮船未经验查便连夜北上,船舷吃水线却浅得不合常理。”

  杨涟指尖捻开密报,借月光扫过蝇头小楷,突然冷笑:“果然在腾挪亏空。”

  杨涟指尖重重叩在锦衣卫呈上的密报上,蜡封的竹筒在案几上滚了半圈,露出内里沾着漕粮碎屑的账册残页。

  他眼中寒光如刀,声音却压得极低,仿佛每个字都淬了冰:

  “本官巡漕的三个月里,漕运衙门那些蠹虫连运粮的麻袋都不敢少缝一针,可我才离开半月?他们便敢在验粮秤上做手脚,连河工的口粮都克扣!”

  果然!

  不见血的巡漕,那是没有用的。

  还是得见见血啊!

  在锦衣卫的机密情报指引下,杨涟不再耽搁,由熟悉地形的本地人带路,抄隐蔽小道疾行。

  穿过芦苇丛生的河滩与曲折的巷陌,三人很快抵达漕运总督衙门外。

  夜色中,青砖高墙的衙门如巨兽蛰伏,朱漆大门紧闭,唯有檐下两盏惨白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映出匾额上总督漕运四个鎏金大字已斑驳褪色。

  “去叫门!”

  随侍闻言,当即上前叩响漕运总督府大门。

  砰砰砰~

  砰砰砰!

  “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倒吵起我来了!”

  “哪个生小孩没屁眼的家伙?”

  门房老吏披着单衣骂骂咧咧拉开侧门,灯笼昏光下,那张布满酒刺的脸刚露出不耐,却在瞥见鎏金名帖上‘钦命巡漕监察御史杨’八个朱砂大字时骤然僵住。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这就去通传!”

  老吏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名帖在他颤抖的手中簌簌作响。

  “不要声张!”

  杨涟侍从在一边提醒道。

  “小的知晓。”

  这老门房转身奔向二门,他腰间钥匙串哗啦坠地,也顾不得拾取,只顾着去叫漕运总督李养正了。

  后宅暖阁里,漕运总督李养正正搂着新纳的扬州瘦马酣眠。

  值夜丫鬟连滚带爬闯进内室,惊得拔步床帷帐剧烈晃动。

  “老爷!杨杨砍头又来了!”

  丫鬟带着哭腔的呼喊让李养正猛然坐起,怀中小妾吃痛娇呼,却被他一把推开。

  李养正的睡意顿时全消,整个人顿时一个激灵。

  “快取官服来!”

  李养正赤脚踩在冰凉的青砖上,冷汗已浸透中衣。

  李养正匆匆系好官服玉带,手指因慌乱而微微发抖。侍女捧来的乌纱帽险些被他打翻,镜中映出的那张脸已血色全无。

  “老爷,茶……”

  小妾战战兢兢递上参茶,却被他挥手打落,瓷盏在青砖上摔得粉碎。

  “蠢货!这时候还喝什么茶!”

  他低声呵斥,脑中飞速盘算着。

  半月前明明亲眼看着杨涟的官船离港返京,漕运账目也连夜做了平账,怎会突然杀个回马枪?

  窗外传来急促的梆子声,三更天的更鼓混着远处犬吠,更添几分诡谲。

  李养正突然按住腰间印绶,指尖触到藏在暗袋里的盐商密函,顿时如遭雷击:“莫非是那二十艘夹带私盐的粮船……”

  李养正踉跄踏入大堂,烛火摇曳间,杨涟已负手立于公案之前。

  明黄圣旨在他手中如刀锋展开,尚方宝剑的玄铁吞口映着寒光,王命旗牌上的猩红流苏垂落如血。

  见此情形,李养正被吓得双膝砸地,官帽歪斜,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上,冷汗顺着鼻尖滴落。

  大堂内静得骇人,唯有旗牌金铃被穿堂风掠过,发出细碎的铮鸣。

  杨涟的声音自高处压下,字字如钉:

  “李总督,可认得这是什么?”

  李养正咽了一口口水,当即说道:“圣旨、尚方宝剑、王命旗牌,我如何不知?”

  杨涟冷哼一声,说道:“既然知晓此物为何,便接旨罢!”

  李养正浑身颤抖,却也只能恭敬接旨:“臣漕运总督李养正接旨。”

  杨涟缓缓展开明黄绢帛,肃杀的声音如寒铁坠地: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膺天命,统御万方,漕运乃国脉所系。今查漕运总督李养正,职司重寄而蠹国害民。”

  圣旨上的朱砂御印在烛火下如血刺目,每字每句都似铡刀落下:

  “其一,纵容属吏克扣漕粮,致河工饿殍载道;其二,收受盐商贿银二十八万两,私放夹带粮船;其三,擅改黄册,虚报漕船沉没以掩亏空”

  李养正官袍下的双腿开始剧烈颤抖,当听到“其四,勾结淮安卫所私贩军械”时,突然扑上前抱住杨涟靴履:“杨公明鉴!下官冤枉啊!“

  杨涟一脚踢开他,鎏金圣旨哗啦作响展到最后:“着即革职锁拿,九族连坐,家产充公!”

  轰隆~

  李养正闻言,犹如五雷轰顶。

  “冤枉啊!我冤枉!”

  李养正磕头喊冤。

  杨涟目光如刀,缓缓从袖中抽出一叠密信,在烛火下展开,冷笑道:

  “李总督,你既喊冤,那本官便让你死个明白。”

  他手指轻点信纸,声音森寒:

  “这密信上,不仅有杨国栋的署名,更有你亲笔批阅的漕粮调拨文书——‘准予放行,勿验’六个字,可是你的笔迹?”

  李养正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那文书,嘴唇颤抖:“这……这不可能!我从未写过……”

  杨涟不等他说完,又抽出一份账册残页,重重拍在案上:

  “去年十月,你批给杨国栋的二十艘‘空船’,为何离港时吃水线深达三尺?而杨国栋报的是‘运粮北上’,可到了通州,却成了‘空船回返’——这中间的粮食,去了哪里?”

  李养正额头冷汗涔涔,咬牙道:“这是杨国栋私自所为!他仗着自己是漕运总兵,手握兵权,我根本管不住他!”

  杨涟冷笑更甚,又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当着他的面展开:

  “那这封你写给扬州盐商周万贯的信,又作何解释?‘二十船粮已备,可换盐引三万’——这字迹,这印信,难道也是杨国栋伪造的?”

  李养正如遭雷击,浑身剧颤,眼中终于浮现绝望之色。

  他猛地扑上前,嘶声道:“杨公!杨公明鉴!这些都是杨国栋逼我写的!他……他手里捏着我的把柄!”

  “冤枉啊!本总督比窦娥还冤!”

  砰砰砰~

  李养正磕头如捣蒜。

  “我相信总督的为人,你是被冤枉的。”杨涟突然接话。

  “我是冤枉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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