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169节
说完,朱常洵又有些疑惑。
“母妃经营二十载的势力,在宫外布下的暗桩,如今竟凋零至此?连一个能用的心腹都寻不出了?!”
在京城找不到接头的人,他对京城里面的情况,简直可以用两眼一抹黑来形容。
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大王,人找着了!”
说曹操,曹操到。
落选举人赵时雍拽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跌跌撞撞闯进堂中。
那小贩手里还握着半棵糖树,上面插着十几串糖葫芦,这小贩糖衣沾了满手,战战兢兢跪在福王跟前。
福王眯着浮肿的眼皮,打量这衣衫褴褛的商贩,脸上横肉抖了抖:“赵先生,孤让你寻母妃旧部,你倒给本王找来这么个货色?”
赵时雍擦了擦额头的汗,苦笑道:“大王明鉴,在下翻遍京师九门,连教坊司都暗访过了,这位,竟是郑娘娘跟前,最后一位尚在人世的旧人了。”
“他?”
朱常洵打量着身前跪伏的小贩,从他的糖树上拽下一串糖葫芦,边吃边问道:“你是母妃的人?”
小贩老脸带泪,说道:“小人是郑老爷家的管事,以前侍奉过娘娘的。”
郑府管事?
“那你怎混到这种地步了?”
小贩哭诉道:“郑府被锦衣卫查抄了,小人激灵,躲在乡下这才逃过一劫,奈何身无分文,好在有一手治糖葫芦的手艺,典卖了身上锦服,这才依靠这门手艺苟活至此。”
“好狠的锦衣卫,好狠的陛下!”
母妃宫外的势力被清扫了个干净。
宫内,恐怕更是如此。
母妃她.过得还好吗?
想着想着,朱常洵肥脸上,竟蹚出两行热泪。
“母妃如今在宫中可好?”
老管事摇了摇头,说道:“小人不知,但听说慈宁宫的宫女,全部被问罪了,郑娘娘也被迁至仁寿宫,想来日子不好过。”
呼~
朱常洵喘着粗气,对着周师文说道:“马上去联系王体乾那阉狗,不就是要我福王府的资财吗?我给还不行?就请入宫面圣,见一见孤的母妃!”
关心则乱。
周师文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就看陛下,到底还存着几分叔侄情谊了。
周师文动作很快,没花半日,便联络上了王体乾,请其到十王府来。
十王府偏殿内,烛影摇曳。
福王朱常洵端坐主位,王体乾就坐客首之位。
周师文袖中暗藏银票,躬身趋近王体乾,低声道:“王大珰一路护送辛苦,我家王爷特备薄礼,聊表心意。”
说着从袖中抽出十张一万两的银票,借着斟茶的动作塞入王体乾袖袋。
王体乾指尖一捻便知厚度,却故作推拒:“周长史这是何意?咱家奉皇命办差,可不敢如此。”
见王体乾不愿意办事,周师文急迫地压低嗓音,说道:
“大珰且听下官一言,王爷深知陛下整顿宗藩的苦心,愿献白银百万两助饷。只是.”
听到福王愿意出钱,王体乾顿时不困了,连眼睛都亮了几分。
“只是什么?”
周师文见王体乾反应,心中暗叫了一声‘果然’。
陛下还要从福王府榨取钱财。
他当即说道:“王爷背疮未愈,恐御前失仪,若能得大珰安排单独面圣陈情,便愿意出这百万两银子助饷。”
王体乾喝了一口好茶,笑着说道:“一百万两银子,倒是不少了,但陛下日理万机,咱家恐怕陛下没这个空闲”
周师文眉头一皱,暗骂这阉狗贪婪,却也只能将气咽下去,诉苦道:“福王府实在是没这么多银子了。”
福王府虽号称富可敌国,实则库中现银不过数百万两。
那些传颂的泼天富贵,泰半是河南府的田庄、商铺、宅邸,都是些看得见却吃不着的死物。
每逢大笔开支,管事们就得急得团团转,四处典当变现,活像捧着金碗要饭的乞丐。
王体乾微微躬身,脸上堆着恭敬的笑容,声音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福王殿下若一时凑不齐现银,倒也无妨。洛阳良田沃野千里,皆是先帝所赐的庄田。殿下若愿献上一两万顷土地充入皇庄,陛下必定龙颜大悦,届时莫说面圣陈情,便是去仁寿宫,见一见郑娘娘,也说不定呢。”
他说着,眼角余光扫过福王朱常洵涨成猪肝色的胖脸,又补了句:“听闻陛下派出的户部清丈田亩的官员已到河南府,若等他们查出那些投献的隐田,恐怕福王府也解释不清罢?”
朱由校对付福王,是打了一套组合拳的。
在福王离开洛阳之后,便派锦衣卫、东厂、户部、兵部的人,去查福王的底。
双管齐下,周师文急得直跺脚:“王公公明鉴!福府庄田皆先帝钦赐,若骤然割让,岂非辜负神宗皇帝圣恩?”
而在一边的福王也绷不住了。
“王体乾,难道你要孤撞死在你面前,你才罢休?”
王体乾眯着三角眼,脸上堆出个假笑:“老奴岂敢勉强大王?您若是不情愿,此事作罢便是。”
说着,他忽然压低嗓子,声音像毒蛇吐信般阴冷:“只不过嘛.这往后大王何时能进宫面圣,何时能回洛阳封地,老奴这颗脑袋,可就不敢给大王打包票喽。”
“王体乾,你!”
福王被王体乾气得七窍生烟。
这阉人狗仗人势,实在是可恶!
而王体乾则是冷哼一声,不为所动。
如今,福王被皇帝设局,确实狼狈不堪,看起来十分可怜。
可谁还记得他在洛阳作威作福的那些年?
王府的朱门是用百姓的血泪漆红的,后花园的假山下不知埋着多少具白骨。
强占民田致使农家绝户,强征民女逼得良家投井,纵容家奴当街打死商贩.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是丧尽天良?
如今不过是让他吐出些不义之财,比起那些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这点惩罚连利息都算不上!
国家危难之际,若真是守着自家资财,就别怪陛下不认这叔侄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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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蕊榜锋镝,天潢铄金
皇城东面,有贡院矗立。
贡院是学子科举之处。
而在贡院边上,又坐落着十多个院落,被朝廷临时征用做安学会馆,用以安置进京赶考的学子。
此刻。
方从哲、孙如游以及庚申科会试主考官孙慎行立于安学会馆门前,三人本是来看看贡院会试考场准备的如何了,不想会馆胥吏前来通报,安民会馆的学子,在聚众议论政事。
孙慎行闻言,面色大变。
会试在即,这些考生,可不要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方从哲、孙如游、孙慎行三人甫一踏入,便听得堂内传来激烈的争论声。
“诸位且看这《皇明日报》第十五版!”
一名青衫举子拍案而起,指着报纸上的内容高声道:“福王朱常洵已抵京师,献地两万顷、白银百万两,陛下龙颜大悦,特准其入宫觐见郑贵妃!此乃陛下仁德,宽宥宗藩之举!”
旁边一名瘦高学子却冷笑一声,反驳道:“献地?那些田产本就是强占的民田!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至于百万两银子,福王府库藏何止千万?这点钱不过是九牛一毛,倒让他赚了个‘忠孝’的名声!”
另一人抚掌附和:“正是!《皇明日报》还写福王‘自请削藩’,可你们瞧瞧,他洛阳的王府比紫禁城还阔气,这叫哪门子‘削藩’?”
孙如游闻言,眉头微皱,与孙慎行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些学子,临考了,不去温习经典,居然在此处妄议藩王?
孙慎行则轻叹一声,低声道:“这些学子,倒比朝堂上那些老油条敢言。”
正议论间,忽有眼尖的学子瞥见三位重臣,顿时惊呼:“是方阁老!孙阁老!还有孙部堂!”
众人慌忙起身行礼,堂内霎时鸦雀无声。
方从哲捋须微笑,抬手示意众人免礼:“诸君不必拘礼。老夫见诸位热议《皇明日报》。不知可有人愿与老夫说说,这福王进京一事,诸位作何见解?”
一名胆大的学子上前一步,拱手道:“回阁老,学生以为,福王此番进京,名为‘请罪’,实为试探!陛下若轻易放过,只怕天下藩王皆会效仿,横竖贪墨再多,最后献上三瓜两枣便能脱罪!”
身侧一个青年考生点头应和道:“此言不差。但陛下令《皇明日报》刊载此事,恐怕另有深意。”
他指向报纸角落一行小字,说道:“诸位且看,福王所献田亩,尽数分予河南流民。此乃明晃晃的阳谋:既让藩王吐出不义之财,又替陛下收了民心。”
孙慎行冷哼一声,锐目扫过堂内学子:“尔等读书明理,如今会考在即,应温书而登天榜,何故浪费时间议政?”
有学子反驳道:“皇明日报刊载陛下金口玉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又言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我等虽手无缚鸡之力之书生,亦不敢无报国之心!”
“张生所言极是。陛下登基未久,便以雷霆手段整顿京营、清查晋商,如今又敲打福王,此乃中兴之兆啊。我等为中兴之朝的学子,焉敢不怀报国之心?”
孙慎行再言道:“议政非尔等所能为,若被有心人利用,尔等连会试的资格都没有了,焉谈报国?谨言慎行之理,你们岂不知否?”
学子们面面相觑,方才争论的锋芒顿时收敛。
孙慎行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诸君既读《皇明日报》,更该明白,陛下要的,是实干之才,而非空谈之辈,尔等应去习好本事,以期实干报国,而不是在此地空谈。”
“部堂所言极是,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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