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88节
当年武帝彻查巫蛊案,终将主谋江充正法;宪宗追查刺杀裴度案,最终擒获李师道。如今奸人结党营私、构陷忠良,若陛下圣明彻查,臣等即便万死,也强过蒙冤受辱!”
说到最后,三人痛哭流涕,居然委屈上了。
啧啧啧。
果然,演技好的,都在政界。
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鬼话,还义正言辞?
若不是证据确凿,朱由校都要信了这些人的话。
见他们还冥顽不灵,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伸手拍掌。
随着这清脆的拍掌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武骧左卫提督太监刘应坤、武骧右卫提督太监王朝辅、腾骧左卫提督太监纪用、腾骧右卫提督太监李实等八个太监被‘大汉将军’带了进来。
这八个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有的脸上还带着淤青,显然被大刑伺候过。
他们脚步踉跄,被士兵们押着走到皇帝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低着头,不敢看皇帝,却对三位勋贵怒目而视。
徐应垣、朱纯臣、张庆臻三人看到这场景,差点被吓尿了。
朱由校看着他们的丑态,眼中的厌恶更浓了。
怎么?
现在怕了?
他冷冷地说道:“你们不是说不知情吗?不是要朕彻查吗?现在,就让你们听听,到底是谁在捣鬼!”
说着,他示意太监们开口。
刘应坤抬起头,脸上满是痛苦和恐惧,但还是哆哆嗦嗦地说道:
“陛下容臣冒死以闻:武骧右卫吃空饷、克扣军粮这些勾当,都是永康侯徐应垣在背后指使的!
他逼着我们做假账、虚报兵员,每年发饷时都以补贴折色、抵充旧兵器为借口,私吞三成军饷,半夜偷偷运到永康侯府。
奴婢以前怕他权势,被迫跟着干坏事。如今见皇上圣明,不敢不把实情全抖出来!”
徐应垣听到这话,脸色变得铁青,大声吼道:“你胡说八道!你这是在诬陷我!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但他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眼神也有些闪躲。
这些微表情,都被皇帝看在眼里。
腾骧左卫提督太监纪用磕头如捣蒜,如同死前要拉人垫背的恶鬼一般,朗声道:
“皇爷容禀!腾骧左卫倒卖军籍、虚报名额的勾当,都是成国公朱纯臣主使的!他让我们伪造兵册,把空额卖给富商子弟,每个名额要价一千两银子,敛财充入私库。
朱家还和晋商王登库等人勾结,偷偷把军械卖到关外,导致军营空虚,武备废弛。奴婢过去畏惧他的权势,被迫参与舞弊,如今见皇上圣明,怎敢不把实情和盘托出?”
朱纯臣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纪用骂道:“你这个狗奴才!竟敢血口喷人!我看你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想要陷害我!”
李实也说道:“陛下垂察!腾骧右卫倒卖军械的勾当,都是惠安伯张庆臻在背后主使!他勾结奸商,偷偷贩卖盔甲火器。
卖出去的佛郎机炮、铁甲、三眼铳这些武器,都转手卖给了蒙古各部,每年赃款不下五万两银子。
搞得我们卫所装备空虚,士兵操练时只能拿着木棍当兵器,真打起仗来怎么抵挡敌人?求陛下立即派锦衣卫去查抄他在西山的别院,赃物罪证肯定都在那里!”
其他几个太监也纷纷开口,将三人的罪行一一面呈。
每说一件事,三人的心就凉一分。
他们没想到,这些平日里跟他们蛇鼠一窝的太监,此刻竟然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抖搂出来。
一瞬之间,整个东暖阁嘈杂无比,简直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四卫营提督、监军太监们和三个挂名勋贵互相指责,推诿罪过,活脱脱的泼妇骂街,就差在东暖阁上演全武行了。
“够了!”
皇帝重重拍了御座,巨响之下,众人皆不敢多言,纷纷跪伏而下。
皇帝冷笑一声,说道:“到了现在,还在互相推诿,四卫营糜烂至今,不是你们做的,那是谁做的?”
“如今证据确凿,你们还想抵赖?”
朱由校眼中杀气更重。
“三千浙兵、会同兵部、户部、都察院、锦衣卫,早已经去到四卫驻地,届时兵部核名、户部核饷、卫所核械,你们的龌龊事难道还瞒得住?”
皇帝冷冷的看着跪伏在地的勋贵、太监们,说道:“朕今日召见你们,原本是想给你们个机会的,但不想,你们居然是如此待朕,当真以为朕是昏君,什么事情都不清楚吗?”
皇帝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胆寒。
在这个时候,若是还强撑着,恐怕真的要被拉到菜市场斩首了。
徐应垣“砰砰砰”地磕头,额头已经磕破,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他哭喊道:“陛下开恩啊!臣知罪了!都怪臣贪心作祟,辜负了皇恩,坏了朝廷法度。臣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求陛下看在臣这些年当牛做马的份上,饶臣这一回吧!”
朱纯臣也跟着磕头,说道:“臣愿变卖家产,把贪的银子全数退还户部,再献上城外三处田庄、通州五间铺面来填补军饷亏空。求陛下开天地之恩,饶臣一命!”
张庆臻则爬过去,抱住朱由校的腿,哭着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其余太监只是磕头。
他们哭得涕泗横流,狼狈不堪。
朱由校看着这些人,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但还是冷冷地说道:“你们犯下如此大罪,若不严惩,如何能服众?如何能整顿四卫营?如何能让天下百姓相信朕是个圣明的君主?”
皇帝的言外之意很简单:你们的演技还算可以,但如何赎罪,才能让朕原谅你们?
徐应垣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说道:“陛下,臣愿意戴罪立功!如今四卫营混乱不堪,臣愿意协助陛下整顿。”
朱纯臣与张庆臻也连忙说道:“陛下,臣等也愿意!”
朱由校沉思片刻,缓缓收起佩剑,说道:“你们的罪行不可饶恕,但念在你们还有一丝悔过之心,朕暂且饶你们不死。不过,你们必须将功赎罪。”
皇帝这句话,让众人送了一口气,然而接下来的一句,却又让他们变了脸色。
“先将这些年贪墨的钱财吐出来,少了一分,朕要你们用人头来抵。”
朱纯臣、徐应垣、张庆臻脸色像吃了屎一般难看,但却不敢说什么,只得叩头称是。
朱由校看着狼狈的三人,充满警告意味的说道:
“从今日起,你们三人都给朕去各自负责的卫所之中,协助整顿事宜。若是整顿不好,或是再让朕发现有任何贪墨作乱之事,朕绝不轻饶,你们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最后通牒发出来,三人哪敢有其他小心思?
一个个叩头如捣蒜,连忙谢恩:“谢陛下不杀之恩!臣等一定竭尽全力,协助陛下整顿四卫营!”
他们的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是担忧和忐忑。
割肉补亏空,还要帮助陛下整顿四卫营,这不知道有得罪多少人。
然而,他们也想明白了:得罪再多的人,也总比自己被抄家来得好。
他们别无选择!
第96章 驱霆策电,天威肃军
明代卫所标准建制为五所制(前、后、左、右、中),然禁军特殊性,泰昌元年武骧左卫实设三所:
前千户所:专司火器,驻西苑火器库。
左千户所:掌内操训练,驻皇城西安门内校场。
后千户所:护卫汤泉行宫,兼守天寿山明陵。
名义上,武骧左卫的主官是李如桢,但已经被去职,并不管事。
实际上管事的,是武骧左卫提督太监与监军太监。
这些人都已经被皇帝‘请’过去了。
为了整顿四卫营,朱由校是早有准备,他以军练阅兵为名,将三个千户所的兵卒都召见到西苑内教场中。
此刻内教场上,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其中大多都没有穿戴甲胄。
大雪纷飞,雪花肆意地飘落,打在众人身上。
那些勉强穿着甲胄的兵卒,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的甲胄破旧不堪,缝隙处的棉絮都露了出来,在寒风中瑟瑟抖动;更有甚者,竟以纸甲充数,纸甲被雪水浸湿后,软塌塌地贴在身上,毫无防护作用可言。
人群中,不少人是临时被征调来充人数的地痞流氓。
他们根本没有一点军人的样子,在内教场中交头接耳,吵吵嚷嚷。
有的嘴里还叼着草根,满不在乎地四处张望;有的则相互推搡打闹,完全无视这是在教场之上。
他们心里都在盘算着,这场军演之后,朝廷是不是会发赏钱。
要是能捞上一笔,回去又能花天酒地一阵子了。
而几个千户面色就没那么轻松了。
前千户所千户马承光,此刻眉头紧锁,不时用手抚着胡须,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他看着这些不成样子的兵卒,心里暗自担忧,陛下这次召集他们到内教场,还不让带武器、穿戴齐整甲胄,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左千户所千户毛国器、后千户所千户兼汤泉行宫防务总管王应龙此刻满脸愁容。
他们本就对这次突如其来的召集感到莫名其妙,如今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圣心难测,前途渺茫啊!
雪越下越大,教场上的气氛愈发压抑。
兵卒们的嘈杂声在寒风中回荡,而几个千户的心情,就如同这阴沉的天空一般。
就在此时,教场入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雪幕中骤然现出一队锦衣卫,绣春刀寒光凛冽,鱼服在风中猎猎作响。
魏忠贤披着貂裘大氅,面色阴沉地走在最前,身后紧跟着兵部、户部、都察院的官员,个个神色肃穆。
更令人心惊的是,戚金率领的五百戚家军如铁壁般压了过来,他们甲胄鲜明,长枪如林,步伐整齐划一,瞬间将整个内教场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原本懒散的武骧左卫兵卒顿时噤若寒蝉,几个地痞缩着脖子往人堆里钻,连千户们也绷紧了脊背。
兵部和户部的官员迅速在将台下摆开案牍,账簿、名册摊了一桌,笔砚朱印齐备。
都察院的御史冷眼扫视全场,手中捧着弹劾奏章的副本。
魏忠贤缓步登台,雪粒落在他肩头,却掩不住那股逼人的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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