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436节
是从孔氏旁支中择人继承爵位,继续让孔家执掌祭祀?
还是干脆改由宫中派遣官员主持,彻底撤去衍圣公这一爵位?
这两种选择,背后牵动着无数利益。
若是扶持旁支,等于继续承认孔家的特殊地位。
可若是撤去爵位,必然会引来天下士子的群起攻之,说他“不敬圣人”“败坏文脉”。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此事急不得。
他抬眼看向魏朝,缓缓说道:“告诉衍圣公,朕知晓他的苦楚,只是眼下山东刚定,诸事繁杂,待朕处理妥当,自会召见。”
这不过是缓兵之计。
孔尚贤本就已是行将就木,又遭此重创,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一个七十九岁的老人,在悲痛与疾病的双重折磨下,能撑过这个冬天已是侥幸。
等这位当代衍圣公不在了,再处理后续事宜,阻力便会小得多。
到那时,无论是从旁支中挑选一个易于掌控的继承人,还是借机将祭祀权收归朝廷,都能从容得多。
魏朝何等精明,瞬间便领会了朱由校的深意,躬身应道:“奴婢这就命人去回话。”
看着魏朝退下的背影,朱由校重新批阅奏疏。
但他的思绪,却是清晰非常。
对付这些盘根错节的旧势力,急则生乱,缓则图之,方为上策。
而很快。
吩咐完太监回话的魏朝,脚步轻快地重新踏入东暖阁。
他见朱由校已将案头的奏疏批阅得差不多,便弓着身子凑上前,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声音压得极低:
“陛下,浣衣局那边传来信儿,先前从辽东俘获的罪妇哲哲,经宫人这些日子的调教,已是温顺得很了,陛下要不要见见?”
“哲哲?”
朱由校抬眼,眉梢微挑。
这名字他有些印象。
不就是黄台吉那厮的正妻么?
他斜睨了魏朝一眼,只见这胖太监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那眼神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朱由校没好气地“嗤”了一声,心里暗骂这阉人净想些龌龊事。
真当他这个皇帝是沉溺美色之徒?
还是觉得他跟那专好人妻的曹操一个路数?
可话虽如此,朱由校还是说道:
“带过来看看吧。”
皇帝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可耳根却悄悄泛起一丝热意。
他朱由校绝非是被魏朝那点心思带偏了,实在是这哲哲的出身大有文章。
她来自科尔沁部,乃是蒙古贝勒莽古思的女儿,在科尔沁草原上的分量不轻。
若是能借着她笼络住科尔沁部,甚至策反其倒戈相向,对盘踞辽东的建奴而言,无疑是釜底抽薪的重创。
到时候腹背受敌,看黄台吉还怎么蹦跶!
至于那女人的容貌身段……
朱由校飞快地晃了晃脑袋,把这念头甩出脑海。
不过是附带的,次要的,不值一提!
魏朝见皇帝松了口,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忙不迭地躬身应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他转身时脚步都带着风。
朱由校望着魏朝匆匆离去的背影,伸手端起案上的茶盏,猛灌了一口凉茶。
茶水微凉,顺着喉咙滑下,却压不住心底那点莫名的躁动。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传闻中哲哲的模样。
那蒙古女子生得高挑丰腴,眉眼间带着草原儿女的英气,与京中那些娇柔的宫女截然不同……
“咳咳!”
朱由校重重咳了两声,将这纷乱的思绪压下。
不多时,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魏朝低低的通报:“皇爷,人带来了。”
朱由校放下奏疏,正了正衣襟,沉声道:“进来。”
呵!
朱由校顿感身下一热。
今日,看朕降服这草原烈女子!
我手持钢鞭将你打~
让你这妖孽,见识我大明龙鞭的威力!
第332章 媚骨承欢,党同伐异
哲哲的身世,在蒙古草原的谱系中有着清晰的脉络。
她出身于蒙古科尔沁部,这一部落的先祖,正是成吉思汗的亲弟弟——哈巴图哈萨尔(亦作“合撒儿”)。
这位在蒙古帝国崛起过程中战功赫赫的亲王,其血脉经过十四代传承,到了奎蒙克塔斯哈喇这一代,正式创建了科尔沁部,成为该部公认的始祖。
奎蒙克塔斯哈喇的两个儿子。
诺门达喇与博第达喇。
其后世子孙逐渐分支,最终形成了后来科尔沁部的左翼与右翼旗,这便是科尔沁部“两翼”格局的由来。
而哲哲的家族,正属于其中的科尔沁左翼旗。
她的父亲是贝勒莽古斯,祖父是纳穆赛,而纳穆赛正是博第达喇的次子,算起来,乃是奎蒙克塔斯哈喇的曾孙辈,在左翼旗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科尔沁部与建奴的关系,堪称草原与女真部族博弈的缩影。
早年,科尔沁曾作为“九部联军”的一员,参与了对努尔哈赤的战争,却以失败告终。
经此一役,科尔沁部看清了努尔哈赤的崛起之势,开始逐步调整策略,从敌对转向依附,而联姻则成了加固同盟的核心手段。
哲哲的家族,正是这场联姻潮中的关键一环。
她的祖父纳穆赛有三个儿子,长子便是哲哲的父亲莽古斯,次子明安,三子孔果尔。
这三兄弟的女儿,相继嫁入了努尔哈赤的家族:
努尔哈赤的两位侧妃,分别是明安与孔果尔的女儿,论辈分,正是哲哲的堂姐妹。
十四岁那年,哲哲遵着部族的安排嫁给黄台吉,从此便在赫图阿拉的贝勒府中留守。
黄台吉常年在外征战,聚少离多是常态,她就像府里那尊鎏金佛像,看似尊贵,实则不过是占着个正妻的名分,守着空荡荡的院落。
如今七年过去,她已二十一岁,肚皮却始终没有动静。
在这后院之中,没有子嗣傍身,便如无根的浮萍,连下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微妙。
赫图阿拉城破那日,喊杀声震彻街巷,明军的甲叶反光映红了半边天。
她与阿巴亥躲在寝殿之中,听着外面女真亲卫的惨叫,指尖攥着早已备好的短刀,只想着若被擒获,便自行了断,好歹保全几分科尔沁贵女的体面。
可真当明军来了,她却连自杀都不成。
再睁眼时,已是在前往京师的囚车上,一路颠簸着,竟闯入了一片从未见过的繁华天地。
紫禁城的红墙黄瓦,比草原上最大的敖包还要巍峨。
宫城金砖铺地,光可鉴人,让她不敢轻易下脚。
起初的日子,她在浣衣局里沉默寡言,总想着一死了之,直到那些手脚麻利的宫女排解她:
“姑娘年纪轻轻,何必寻短见?那黄台吉待你也未必真心,何苦为他赔上性命?”
听得多了,哲哲的心渐渐活泛过来。
是啊,她本就只是个女人。
黄台吉待她,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为了维系科尔沁与后金关系的摆设,何曾有过多少温存?
又犯得着为他殉情吗?
再者,草原上的规矩本就如此。
部落打了败仗,女子被胜利者掳走当作战利品,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便是那不可一世的成吉思汗,他的母亲诃额仑、妻子孛儿帖,不也都曾被其他部落劫掠过?
最终不也照样生下了英雄儿女,成就了一番霸业?
“既来之,则安之。”
哲哲对着铜镜,用汉人的胭脂轻点了唇瓣。
镜中的女子,眉眼间还带着蒙古姑娘的英气,只是那双眼眸里的绝望,已被一种平静取代。
此刻。
她身着一身改良过的蒙古贵女袍服,踏入乾清宫东暖阁,手心虽沁出了薄汗,心中却出奇地平静。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至少,不必再做谁的棋子,不必再为虚名所困。
脚步停在暖阁中央,她依着宫人教的礼节,缓缓屈膝行礼,垂着眼帘,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这空旷的殿宇中轻轻回荡。
“罪妇博尔济吉特氏哲哲,拜见大明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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