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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 第411节

  至于身后的风浪,他一力承担便是。

  只是不知,陛下会如何待他?

  祖大寿的脚步,竟有些沉重起来。

  朱由校望着阶下躬身行礼的四名将领,目光扫过他们甲胄上的斑驳血痕与脸上的风尘,缓缓点头,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嘉许:

  “很好。你们没有辜负朕的期望,更没有辜负大明的江山百姓。做得好。”

  说罢,他亲自上前,依次拍了拍毛文龙、赵率教、黄德功的肩膀,最后停在祖大寿面前。

  手掌落下时,他特意加重了几分力道,目光沉静而坚定。

  这位在战场上悍不畏死的糙汉,被这一拍竟红了眼眶,滚烫的泪珠顺着黝黑的脸颊滚落,哽咽着想要开口:“陛下,末将……”

  “都过去了。”

  朱由校打断他,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转向魏朝微微颔首。

  魏朝心领神会,当即扯开嗓子高喊:“大明郊劳凯旋将士仪式,现在开始!”

  “啪!啪!啪!”

  三声清脆的鸣鞭声响彻德胜门外,锦衣卫校尉手中的长鞭划破长空,将周遭的议论声瞬间压下。

  兵部尚书与礼部尚书连忙上前,各司其职主持献俘大典,祭台上的鼓乐随之奏响,庄严而雄浑。

  随着司仪官的唱喏,凯旋大军中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先是数十名甲士抬着木盘上前,盘中盛放的是用石灰防腐处理过的头颅,每一颗都用木牌标注着姓名。

  塔拜、多铎、豪格……

  皆是建奴宗室的名号,狰狞的面容虽已干瘪,却仍能看出死前的惊恐。

  观礼的文武百官与百姓见状,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不少人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

  头颅之后,是数十名被绳索捆绑的建奴女眷。

  她们大多衣衫褴褛,面带惊惧,正是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的妃嫔,以及皇太极、代善、莽古尔泰的家眷。

  人群中渐渐响起细碎的议论声:

  “这些蛮夷女子,看着也寻常得很。”

  “听说建奴不事耕织,整日在草原上风吹日晒,哪有咱们汉家女子的娇柔?”

  “倒是那个……好像是四贝勒黄台吉的福晋,看着还有几分颜色。”

  ……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队伍末尾的哲哲身上。

  她虽身陷囹圄,却依旧挺直着脊背,眉眼间带着蒙古女子特有的英气,即便面带憔悴,也难掩那份与众不同的气度。

  朱由校的目光扫过她时,却是微微一顿。

  倒不是因美色动心,而是想起此人乃是科尔沁部送来的联姻女子,背后牵扯着蒙古诸部的势力。

  这般人物,若处置得当,或许能成为牵制建奴的一枚棋子。

  他这转瞬的眼神变化,却被一旁的魏朝精准捕捉。

  老太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心中已暗自盘算起来:这位哲哲福晋身份特殊,既是皇太极的正妻,又与蒙古部落渊源深厚,陛下既多看了一眼,想必是有用处的。

  回头得好生安置,绝不能出半分差错。

  此时,献俘仪式已至高潮。

  礼部官立于祭台中央,展开黄绸祭文,声如洪钟般诵读起来。

  那祭文字字铿锵,先述天命所归、大明威德,再历数建奴扰边之罪,末了详述赫图阿拉之捷

  “焚其宫室,断其龙脉,斩其宗裔,获其重宝”,将此战功绩一一告慰天地神灵、日月山河。

  祭文声未落,兵部官已捧着账册上前,高声唱喏战利品清单:“查得赫图阿拉所获:

  黄金两千三百两,白银六万七千两,各色绸缎八百余匹,粮秣十万石有余……

  伪金档册文书百余卷,铁甲一千五百副,战马两千八百匹,牛羊牲畜万余头……”

  一件件、一桩桩报来,数字详实得令人心头发颤。

  观礼的百姓听得热血沸腾,起初是零星的叫好,渐渐汇成震天的欢呼,连须发斑白的老臣也忍不住捋着胡须颔首,眼中闪着泪光。

  自萨尔浒战败以来,辽东战场久无这般扬眉吐气的大胜,今日总算能将积压多年的郁气一扫而空。

  待清点完毕,朱由校亲自端起酒爵,将酒分三次洒向祭台前的黄土,以慰阵亡将士英灵。

  随后,他扬声道:“传朕旨意,赐将士们酒肉,今日尽欢!”

  话音刚落,早有内侍与营中伙夫抬着食案上前。

  大块的熟牛肉、整只的烤羊被分到将士手中,坛装的烧酒开封时酒香四溢,将士们席地而坐,举杯痛饮,甲胄碰撞声、欢笑声与远处的鼓乐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这场郊劳军礼,至此落下帷幕。

  黄昏。

  朱由校登上帝辇,仪仗缓缓向紫禁城驶去。

  车帘微动间,他望着窗外奔走相告的百姓,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这场胜利,早已随着《皇明日报》传遍京城,此刻亲眼所见的盛况,更让民心为之振奋。

  而毛文龙、祖大寿等有功将士,则按皇帝特旨,跨上战马,在锦衣卫的护卫下缓缓驶入北京城。

  街道两旁早已挤满了百姓,他们手中挥舞着小旗,脸上满是崇敬与激动。

  “是毛将军!《皇明日报》上写了,就是他设的奇袭计!”

  “还有祖将军,听说他一刀斩了建奴的贝勒塔拜!”

  “赵将军、黄将军也厉害,烧了建奴十万石粮草,看他们还敢不敢来犯!”

  ……

  百姓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孩子们追着马队奔跑,老人则对着将士们作揖行礼。

  那些在《皇明日报》上看过无数次的名字,此刻化作活生生的英雄,骑着战马从眼前驶过,甲胄上的血痕、脸上的风霜,都成了最动人的勋章。

  将士们勒住马缰,不时拱手致意,眼中的疲惫被前所未有的自豪取代。

  这一路从午门到玄武门,再穿街过巷,游遍京城九门,直到夕阳将北京城的角楼染成金红色,马队才缓缓驶出城门。

  傍晚时分,游街的军卒们终于回到丰台大营。

  营中早已备下热水与干净的军服,伙房里飘出饭菜的香气,将连日来的风尘与疲惫渐渐驱散。

  将士们都歇下了,但祖大寿却没有。

  他直奔京营衙门而去。

  他要见的,是如今协理京营军事的兵部侍郎袁可立。

  自袁可立执掌京营以来,便几乎以营为家。

  白日里与士卒同吃糙米饭、共饮军中水,夜里则裹着甲胄睡在营房,连家都极少回。

  也正因这份与士卒同甘共苦的赤诚,短短一两个月间,不仅将新募的兵卒练得军容严整、敢战能战,更在军中攒下了极高的威望。

  便是最桀骜的老兵,见了这位文官出身的将军,也得恭恭敬敬地行礼。

  此刻,京营衙门的正堂内,袁可立正披着一件半旧的单衣,伏在案牍上批阅军报。

  案上堆着各营的操练记录、军械清点册,还有辽东送来的最新军情,他眉头微蹙,手中朱笔在“火器营弹药不足”的条陈上圈了个红圈,显然早已投入其中。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未抬,仿佛早已知晓来者是谁。

  祖大寿刚要躬身行礼,袁可立便已抬起头,朝着他摆了摆手,声音平淡却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是为弹劾的事来的?”

  祖大寿一怔,随即重重点头,语气带着难掩的愧疚:“末将蒙陛下破格重用,却因赫图阿拉之事引来非议,让陛下在朝堂上为难……袁公,您说,末将该怎么做才能替陛下分忧?”

  袁可立放下朱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待祖大寿落座,他才缓缓道:“你在赫图阿拉设计阿巴亥之事,确实欠妥。敌酋家眷,处置当循章法,这般险招,本就容易授人以柄。”

  祖大寿闻言,脸上更显愧色,刚要开口请罪,却被袁可立抬手止住。

  “不过,你终究立了奇功,赫图阿拉一役,断建奴龙脉,斩其宗裔,这份功劳足以抵过行事之失。”

  袁可立看着他,眼神郑重。

  “这个时候,你什么都不要做。”

  “什么都不做?”

  祖大寿猛地抬头,急道:“可为臣子者,岂能眼睁睁看着君父因自己受困于朝堂?若那些言官再拿此事攻讦陛下……”

  “你若此刻认了‘私纳敌妃’的罪名,或是自请处分,那才是真的让陛下难做。”

  袁可立打断他,语气沉了几分。

  “你以为他们弹劾的是你?错了,他们盯着的是陛下提拔的人,是陛下要推的新政。你一退,便是告诉所有人,陛下护不住自己人,那些反对者只会更嚣张。”

  他顿了顿,放缓了语气:“放心,陛下对朝堂的掌控,比你想象的要牢固得多。他既然敢破格用你,便有护着你的底气。你只需安心待着,把心思放在军务上,便是对陛下最好的回报。”

  祖大寿沉默良久。

  袁可立看着他紧绷的侧脸,面上也有几分严肃。

  “你记住了,陛下能护你一次,却护不了你下一次。下次再这般冲动,不必等陛下降罪,你自己伸长脖子自刎谢罪便是,省得污了陛下的刀。”

  这话虽重,却带着几分期许。

  祖大寿听了,非但不恼,反而重重点头,眼中闪过决绝之色:“袁公放心!末将记下了。下次若再因私行险,让陛下为难,不必劳烦陛下动手,末将自会了断!”

  说罢,他起身抱拳,深深一揖:“谢袁公点醒,末将告辞。”

  袁可立挥了挥手,目送他大步走出衙门,祖大寿的背影比来时挺拔了许多显然是放下了心中块垒了。

  袁可立呵呵一笑。

  这些文臣,总以为拿捏住了边将的错处,便能动摇君心,却不知,当今的圣上,早已不是他们能随意摆布的了。

第316章 圣心如铁,帝祚绵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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