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387节
紧接着,更多的声音加入进来,层层叠叠,汇成一股滔天洪流:
“建奴帅旗已倒,黄台吉已死!”
“黄台吉授首啦!”
“鞑子没了头,快投降啊!”
更要命的是,这呐喊不仅有汉话,还有人用生硬却清晰的通古斯语反复嘶吼,字字句句都像重锤,砸在每个建奴士兵的心上。
号手吓得手一抖,海螺“啪”地掉在地上。
那刚要吹响的三长两短,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丝声响,就被这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彻底吞没了。
黄台吉猛地转头,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脸色铁青得像要滴出水来。
他能看到前线的阵型开始出现混乱,不少士兵停下了动作,茫然地望向大营方向,显然是听到了这要命的呐喊。
“吹!给老子吹!”
黄台吉一把抓起地上的海螺,塞进号手嘴里。
“使劲吹!”
号手被吓得魂飞魄散,拼命鼓起腮帮子,海螺终于发出“呜~呜~”的声响。
可那声音在明军震天的呐喊面前,微弱得像蚊子哼哼,刚飘出高台不远,就被更响亮的“黄台吉已死”的吼声盖了过去。
阿济格策马在台下来回奔驰,嘶吼着让士兵们稳住,可他的声音同样淹没在声浪里。
有几个白甲兵跑来问他:“贝勒爷,大纛真倒了?四贝勒爷他……”
“放屁!”阿济格怒喝着挥刀砍向身边的空气。
“主帅好得很!是明狗造谣!”
可他的辩解苍白无力。
越来越多的建奴士兵看到了高台上空荡荡的旗杆,听到了明军的呐喊,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前排的士兵开始后退,后排的不知缘由,也跟着骚动,原本严整的阵型,竟出现了溃散的迹象。
黄台吉站在高台上,看着这一切,表情越发难看。
他知道,完了。
梅勒额真就算现在飞回去取副纛,也来不及了。
明军这一手,太狠了。
黑纛倾倒的连锁反应,在八旗军阵中炸开了不可收拾的裂痕。
最先溃散的是正白旗。
那些披甲的士兵望着高台上空荡荡的旗杆,耳边是明军“黄台吉已死”的震天呐喊,心头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
在八旗军制里,旗主便是旗兵的天,旗主若死,旗下兵丁轻则受罚为奴,重则抄家灭族。
恐惧像瘟疫般蔓延,有人下意识地勒住了战马,有人握着刀的手开始发抖。
“跑啊!旗主没了,咱们都得死!”
不知是谁嘶吼了一声,像在滚油里泼了一瓢水。
第一个骑兵调转马头的瞬间,整个正白旗的阵型如同被冲垮的沙堤,士兵们争先恐后地朝着后方逃窜,甲胄碰撞的脆响、战马的嘶鸣、人的哭喊混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阿巴泰在高坡上看得睚眦欲裂,可他身边的镶白旗兵丁也开始骚动。
“台吉老爷,正白旗跑了!咱们再顶下去就是孤军!”
身边的牛录额真急得满脸通红。
阿巴泰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明军阵线,又回头看了看开始动摇的部下,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他打了一辈子仗,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的溃败,可事到如今,再硬撑下去只会把自己的家底赔光。
“撤!”
阿巴泰猛地调转马头,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狼狈。
他麾下的镶黄旗本就损失惨重,此刻见主将撤退,顿时如蒙大赦,跟着潮水般向后涌去。
连建州贵种都跑了!
我们这些包衣奴才,还撑什么?
李永芳的部下本就士气低落,此刻见八旗主力溃散,哪里还肯卖命?
“将军,走啊!”
几名亲兵架起犹豫不决的李永芳,跟着人流往后方逃窜,那些临时征调的汉兵更是丢盔弃甲,跑得比谁都快。
正白旗与镶白旗的溃退,在战场上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明军像闻到血腥味的猛虎,陈策的骑兵率先从缺口杀入,马刀劈砍间将溃散的建奴冲得七零八落。
安定门的步兵方阵紧随其后,长矛如林,一步步向前推进,将缺口越撕越大。
战场西侧的两红旗与两蓝旗顿时成了孤立的突出部。
他们虽未立刻溃散,可正白旗撤退后,右翼彻底暴露在明军的刀锋之下。
“台吉,侧翼!明军抄过来了!”
一名红甲兵嘶吼着指向侧面。
代善的次子萨哈廉望着空荡荡的右翼,脸色惨白。
再不退,就要被明军包了饺子!
“有序撤退!结阵后退!”
萨哈廉嘶吼着试图稳住阵型,可溃逃的洪流早已冲垮了秩序。
前方的败兵像潮水般向后涌来,撞得他们的阵型东倒西歪。
许多兵卒被溃兵撞倒,刚想爬起来就被后面的战马踩断了腿,惨叫声淹没在混乱的喧嚣里。
“杀啊!别让鞑子跑了!”
明军的呐喊声震耳欲聋。
压抑了太久的怒火在此刻彻底爆发。
萨尔浒的惨败、开原的屠戮、铁岭的血仇,无数冤魂仿佛都附在了刀刃上。
士兵们红着眼,踩着建奴的尸体往前冲,有人追得太急,连甲胄都跑掉了,却依旧挥舞着断刀嘶吼。
建奴的溃逃很快变成了毫无章法的奔命。
人马互相践踏,甲胄兵器散落一地,不少人慌不择路,竟朝着明军的方向冲去,转眼就被乱刀砍死。
有个白甲兵想勒住马,却被后面涌来的溃兵撞得马失前蹄,活活被踩成了肉泥。
沈阳城头,熊廷弼望着旷野上那道黑色的溃逃洪流,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他眼神锐利无比。
宜将剩勇追穷寇,但也不能追过头。
他当即吼道:“传我将令,追杀十里即止,不可恋战。”
他对着身边的旗牌官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胜利的喜悦。
“留下人手,清理战场,救治伤员。”
他死死盯着战场,警惕着任何对明军不利的变数出现。
第301章 重整旗鼓,匹夫之勇
溃败的洪水一旦决堤,吞噬的就不只是阵型,更是人命。
战场上的惨叫已经分不清是死于刀下还是自相践踏。
成建制撤退时,士兵们还能互相掩护,伤亡率不过一成半。
可一旦演变成溃逃,慌不择路的奔命中,人马相撞、自相残杀的伤亡能飙升到八成。
此刻,黄台吉眼前的旷野,正上演着这样的人间炼狱。
黄台吉死死攥着拳头,面色难看。
他是这次进攻的先锋主帅,若是八旗精锐折损过半,父亲努尔哈赤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会如何审视他?
责罚是轻的,恐怕连他多年苦心经营的汗位继承权,都会彻底化为泡影。
他仿佛已经看到代善、莽古尔泰那些兄长们幸灾乐祸的嘴脸,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四贝勒!副纛……副纛拿来了!”
梅勒额真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他浑身是泥,甲胄被树枝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手里高举着一面尺寸稍小的黑纛,旗面上的图案虽不及主纛威严,却依旧透着肃杀之气。
阿济格在一旁看得直咬牙,他的虎枪上还滴着血,望着那些像没头苍蝇般乱窜的八旗子弟,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竖起来有什么用?四贝勒,你看看!正白旗跑成了散沙,汉军旗连影子都没了!再不走,咱们都得被明狗包了饺子!”
他虽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承认现实。
“今日输了就输了,只要咱们活着回去,总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黄台吉没有理会阿济格的嘶吼,他的目光像鹰隼般扫过混乱的战场。
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大金没有完全溃败!
正白旗确实垮了,士兵们丢盔弃甲,连旗甲喇的标志都散了。
但两蓝旗的核心还在,那些白甲兵虽在后退,却依旧簇拥着旗主的旗号,没有彻底散架;两红旗虽阵型散乱,却在萨哈廉的呵斥下,保持着基本的队列,正且战且退。
“还有机会!”
黄台吉猛地抓住梅勒额真手里的副纛,转身对身边的亲卫嘶吼。
“把旗给我竖起来!就在这战车上!”
“四贝勒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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