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280节
朱由校微微前倾身子,目光专注地看向邓绍煜:“邓卿此去山东,募兵之事进展如何?可还顺利?”
“启奏陛下,此次募兵之顺利,实出臣所料。原本预计月余方能完成,却不料短短数日便已超额。”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之所以耽搁至今才回京复命,皆因臣不敢马虎。既要精挑细选体格健壮者,又要妥善安置其家眷。臣深知陛下求才若渴,故不敢以滥竽充数之兵敷衍了事。”
“哦?”
朱由校眉头一挑,面露讶色:“竟如此顺利?”
邓绍煜神色凝重地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山东自万历四十七年起,连年大旱,赤地千里。流民扶老携幼,饿殍遍野。当听闻朝廷招募京营之兵,不仅管三餐温饱,还有饷银可拿,那些饥民简直如见救星,蜂拥而至。”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忍:“若非臣坚持严选精壮,只怕三日之内就能招满万人。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为了一口吃食,甚至甘愿卖身为奴”
朱由校眉头微蹙,继续追问道:“登、莱二卫的军备状况如何?”
邓绍煜面露难色,摇头叹道:“启禀陛下,登莱卫所早已形同虚设。水师战船仅存十余艘,且多已朽坏不堪。卫所兵卒更是缺额严重,现存者亦多老弱病残。”
“那山东民情如何?”皇帝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了几分。
邓绍煜深吸一口气,语气愈发沉重:“山东民风向来彪悍,如今更是暗流涌动。兖州府内闻香教众公然聚众诵经,青州等地流传着‘红阳劫变’的谶语。最令人忧心的是曹县——去岁黄河决口之处,四十万亩良田尽成泽国,如今流民聚集,怨声载道”
朱由校闻言,胸口如压千钧。
这煌煌大明,竟已遍地干柴!
好在朕早有准备,已派左光斗前往灾区赈济。
他抬眼看向邓绍煜,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左光斗在曹县治河赈灾,成效如何?”
邓绍煜略作思索,谨慎答道:“回禀陛下,河道总督左光斗确实已基本控制黄河泛滥,疏浚河道,修筑堤防。只是.”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灾民安置一事,仍是棘手。数十万流离失所的百姓无处可去,聚集在曹县一带,每日仅靠官府施粥度日。”
朱由校目光一沉:“你的意思是恐有民变?”
邓绍煜连忙摆手:“臣不敢妄下断言。只是,山东境内,鬻妻卖子者比比皆是。为转运辽东军粮,运河沿线州县竟征发五倍于常例的民夫。百姓不堪重负,怨声载道。加之白莲教众四处煽动.”
他欲言又止,但言下之意已然明了。
这遍地干柴,只差一颗火星。
“若非亲临地方,朕永远只能听到那些粉饰太平的奏报。”
朱由校心中暗叹:纵使锦衣卫遍布天下,若不明示探查方向,他们也不过是群无头苍蝇。
更何况,这些武夫又怎懂得分辨民变的征兆?
“邓卿此去山东,当真让朕耳目一新。”
朱由校抬眼看向邓绍煜,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
“像爱卿这般能体察民情的勋贵,才是朝廷真正需要的人才。”
邓绍煜闻言,不敢称是,只是继续说道:“臣离京前,只道天下太平。可这一路所见.”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与京师外的惨状相比,山东简直如同阿鼻地狱。”
亲眼目睹了民间疾苦,这位勋贵才真正明白。
要挽救这个千疮百孔的大明,远非想象中那般容易。
朱由校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邓绍煜,看来,勋贵之中,当真是淘了个宝。
“知难为,当有所作为!”
“爱卿此番不仅募兵有成,更将山东实情一一奏报,朕心甚慰。当重重嘉奖!这七千新兵务必要加紧操练,数月之内必须成军——辽东战事吃紧,说不定很快就要派上用场。”
邓绍煜立即单膝跪地,抱拳应道:“陛下放心!臣所募兵卒个个身高六尺有余,筋骨强健。只要稍加训练,必成虎狼之师!”
这些山东汉子本就以高大魁梧著称,更何况邓绍煜是从数十万流民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壮丁。
他们不像养尊处优的京营兵卒,而是为了一口饭吃甘愿卖命的饥民。
只需让他们吃饱喝足,教会他们战阵之法,立刻就能成为敢打敢拼的精锐之师。
毕竟
这些汉子可不是京城里那些娇生惯养的少爷兵!
他们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山东流民,饿得连树皮都啃过,打起仗来自然悍不畏死。
民风彪悍这一块,没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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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新军整编,锐旅初成
乾清宫内,沉水香在鎏金香炉中缓缓燃烧,青烟袅袅,缭绕于殿柱之间。
朱由校端坐御案之后,听完邓邵煜关于新募七千山东兵卒的禀报,微微颔首,随即目光一凝,沉声问道:“七千兵卒,带了多少家眷?”
邓邵煜拱手答道:“回陛下,共四万五千余人。”
朱由校眉头一挑,语气略带讶异:“四万五千?平均每兵带六七人?”
他手指轻叩案几,沉吟道:“这可不合规矩。”
殿内一时静默,只听得香灰簌簌落下。
邓邵煜额头微汗,却仍挺直腰背,解释道:“陛下,山东连年大旱,百姓流离失所,臣见他们拖家带口,实在不忍拒绝。况且,北直隶荒地众多,多带些家眷既能开垦荒田,也能让兵卒安心服役。”
朱由校目光深邃,缓缓道:“戚继光当年在蓟镇,规定每兵只能带一名家眷;张居正招募乡勇时,更是严令不得超过三口。你可知为何?”
邓邵煜低头答道:“臣明白,兵卒俸禄有限,养不起太多人,营房也不够安置。”
原来你还知道啊!
朱由校微微点头,语气稍缓:“你有仁心,是好事。但为将者,若太过心软,日后敌人只需拿捏你的软肋,便能让你进退失据。”
邓邵煜闻言,立刻跪地叩首:“臣谨记陛下教诲!”
朱由校见他态度诚恳,便不再苛责,转而说道:“罢了,洪承畴和朱承宗在顺天府清丈了不少荒地,正好安置这些家眷。”
他顿了顿,略带调侃道:“不过,若其他将领也学你带这么多人来,北直隶的田地怕是不够分了。”
眼下,洪承畴和朱承宗才刚刚把顺天府的土地清丈完毕,虽然已经多查出了上百万亩隐匿的田地,但要想安置这几万新兵的家眷,光靠顺天府的地还远远不够。
北直隶这么大,其他府县的清丈工作还在推进。
只有等整个北直隶的土地全部清查完,朝廷手里才能有足够的土地,既能分给这些拖家带口的新兵,又能安置各地源源不断涌来的流民。
朱由校想到这里,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无奈。
山东大旱,流民遍地,若不能尽快给他们分田落户,迟早会闹出乱子。
可清丈土地不是小事,既要和豪强地主周旋,又要防止底下官吏弄虚作假,急也急不来。
他只能暗暗希望,洪承畴和朱承宗的动作能再快一些。
对于这些局势,邓邵煜当然没有考虑到。
他只考虑北直隶有土地耕种。
此刻见皇帝没有问罪,他当即感激道:“臣代那些兵卒家眷,谢陛下恩典!”
朱由校摆了摆手:“不必谢朕,让他们好好为国效力便是。”
邓邵煜郑重应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为将者,想着带兵打仗就好了。
至于剩下的事情,他这个做皇帝的,自然会为他们解决好。
这也是他这个大明皇帝的作用:
既要当爹,又要当妈。
翌日,西山大营。
晨雾未散,校场上已列满了新募的山东兵卒。
他们身形魁梧,虽衣衫褴褛,却掩不住那股子彪悍之气。
兵部侍郎袁可立身着绯红轻甲,在丰台大营精锐的簇拥下,缓步走过队列,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张面孔。
自戚金率京营主力出征后,京师防务空虚,这些山东汉子正是填补空缺的绝佳人选。
越看这些新卒,袁可立便越满意。
“好苗子!”
这些新卒肩宽背厚,臂膀粗壮,稍加操练,必成虎狼之师。
他对身旁副将低声道:“骨架大,耐力足,若再练出胆气,三个月便能拉上战场。”
校场东侧,几队老兵正演示刀盾配合,山东新卒们看得目不转睛。
袁可立捋须微笑,这些农家子弟或许不识字,但种地的力气和吃苦的韧劲,正是精兵最需的底子。
稍加整编,能堪大用。
不过,具体如何整编,如何训练,就得看主官的手段了。
一支军队若全是未经战阵的新卒,即便操练得再勤,终究是花架子。
没有老兵言传身教,新兵便如无头苍蝇,上了战场也难辨金鼓旗号,更遑论结阵杀敌。
袁可立深谙此道,故而特意从丰台大营调来精锐老兵,按一老兵带五新卒的比例混编成军。
每一伍的伍长,都由经验丰富的老兵担任;而队长、哨长、把总等基层军官,也暂时由老兵统带。
但这并非一成不变。
袁可立早已下令:训练期间,若有新卒表现出众,能熟习旗鼓、精通战技,便可酌情提拔为军官。
如此一来,既能激励新卒奋勇争先,又能确保军中始终有新鲜血液补充。
老兵带新卒,新卒变老兵——如此循环,这支西山锐健营才能真正脱胎换骨,成为一支能征善战的劲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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