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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 第249节

  “怕是豪强士绅的怨吧!朝廷整顿积弊,难道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殿内空气骤然凝滞,骆思恭只觉得后背发凉,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

  “朕问你,朱承宗在顺天府抄了多少官吏的家?这些被查办的,可有冤枉的?”

  骆思恭喉头滚动,急忙回道:“回陛下,据臣所知,大多数确是有罪的”

  “大多数?”

  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

  “朕要的是确数!是铁证!”

  “臣臣这便去详查!”

  骆思恭以头触地,官帽险些滑落。

  朱由校冷哼一声,眼中杀气凛然。

  他缓缓直起身,明黄龙袍在晨光中格外刺目。

  “不仅要查朱承宗,更要查你们锦衣卫!这密报写得,倒像是清丈土地犯了众怒?怕是你们锦衣卫也收了那些豪强的好处吧!”

  这话如惊雷炸响。

  骆思恭猛然意识到,锦衣卫中那些世袭军户,哪个不是暗中隐匿田亩?

  朱承宗这一刀,怕是砍到了锦衣卫头上了。

  “臣罪该万死!”

  骆思恭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上顿时青紫一片。

  “臣即刻彻查卫中上下,凡有勾结豪强者,定严惩不贷!”

  “你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若连消息真伪都辨不清,朕留你何用?”

  朱由校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骆思恭干咽着唾沫,心中已将负责此事的锦衣卫千户骂了千百遍。

  他五体投地,声音发颤:“臣以项上人头担保,三日之内必给陛下一个明白!”

  朱由校指尖在烫金封面上摩挲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

  “下去罢。”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殿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分。

  “将锦衣卫.收拾明白了再来。”

  骆思恭浑身一颤,额头重重磕在金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臣遵旨。”

  他倒退着退出殿外,后背的飞鱼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待脚步声远去,朱由校缓缓起身,踱步至窗前。

  晨雾渐散,紫禁城的琉璃瓦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他凝视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钟鼓楼,眉头微蹙。

  清丈北直隶的阻力之大,竟还在他的预料之外。

  连锦衣卫这样的天子亲军都暗藏异心,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朱承宗所行之事,确如酷吏一般。

  但对于此子的心思,朱由校也能够猜到一些。

  朱承宗背负谋逆之子的骂名,为酷吏,为孤臣,在朱承宗看来,这才是他的存活之道,才是成国公府的生存之道。

  是故,他变得疯癫,嗜杀,甚至私贪土地,为的便是背上罪名,将把柄递交给皇帝之手,只要皇帝想要处置他,一句话就能够让他人头落地。

  聪明还是聪明的。

  但过度了,他即便是皇帝,也救不了他。

  一条能随自己心意的疯狗,才叫好狗。

  若是这条疯狗,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到处咬人,那只有打杀了。

  不过

  一个朱承宗,就将这些人给打痛了。

  各种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呵”

  朱由校忽然轻笑一声。

  以为如此,朕就会退缩了吗?

  这清丈之事,即便阻力重重,也必须推进下去。

  只不过,方法该变一变了。

  他想起密报中朱承宗那些酷烈手段:抄家灭族、严刑逼供这般行事,固然雷厉风行,却如同在干柴堆上点火,迟早要酿成大祸。

  “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朱由校低声呢喃,目光渐冷。

  清丈土地为的是充实国库,为了税收,为的是让大明子民有粮可食。

  既然如此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对自己人,譬如那些忠心耿耿的帝党臣子、如今在京营、新营效力的军户,清丈大可网开一面。

  暂缓清丈,或者说清丈部分,或者清丈了,但给减税这颗糖。

  而对那些阳奉阴违的豪强、结党营私的官吏,自然要犁庭扫穴,寸土不留。

  做事要懂得变通。

  若是连自己的根基都动摇,就算贵为天子,恐怕某日暴毙深宫也不足为奇。

  他缓步走向御案,指尖抚过案上那方沉甸甸的玉玺,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政治之道,说到底不过是权力的分配与制衡。

  要让这些臣子们尽心办事,就必须给予相应的甜头。

  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这世上哪有这般好事?

  即便是最忠心的猎犬,若连骨头都啃不到,迟早也会反咬主人一口。

  笔锋在宣纸上轻轻划过,朱由校的思绪愈发清晰。

  想要一蹴而就,仅凭一次清丈就根除大明积弊,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就像治病,需得循序渐进。

  每隔三五年便来一次清丈,既不会激起太大反弹,又能持续不断地清除积弊。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朱由校的笔锋突然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殷红。

  每次清丈后,总要有一批人倒下,这样才能腾出位置给新人。

  唯有如此,大明的官僚体系才能保持活力,帝国的血脉才能畅通无阻。

  他重新蘸墨,开始书写密旨。

  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洪、朱二卿清丈有功,着即嘉奖。然行事需知进退。对配合清丈者,当网开一面;对抗拒新政者,务须彻底清丈“

  写到此处,朱由校忽然停笔,目光投向殿外渐亮的天色。

  他想起骆思恭密报中提到的那些弹劾奏章,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这些奏章背后,藏着多少人的既得利益?

  又牵扯着多少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拉一批,打一批.”

  他轻声念道,这是帝王心术中最朴素的真理。

  思及此,朱由校笔锋再次落下:“凡主动配合清丈者,其隐匿田亩部分可酌情减免赋税;凡抗拒新政者,除追缴历年赋税外,另加罚三成”

  最后一笔落下时,晨钟恰好敲响。

  朱由校吹干墨迹,将密旨卷起,用火漆封好。

  这封密旨,既是对功臣的嘉奖,也是对酷吏的警告,更是给那些观望者的最后通牒。

  “来人。”

  他唤来心腹太监魏朝。

  “即刻将此密旨送往洪承畴、朱承宗处。”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朱由校目光扫过案几上早已凉透的早膳。

  清粥表面凝了一层薄薄的米油,时令鲜果也失了水灵。

  他随手拈起几块酥饼囫囵咽下,酥皮碎屑沾在龙纹袖口也浑不在意。

  比起这些琐碎,方才密报中提及的山西流民、辽东军需、顺天清丈三件大事,更值得他费神思量。

  “移驾文华殿。”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仪仗立即肃列。

  帝辇穿过宫道,很快便到了文华殿。

  今日,照常御经筵。

  文华殿内,阁臣们早已捧着《资治通鉴》恭候多时。

  皇帝到位了,经筵便也随之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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