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剑金陵十三钗 第273节

　　他将手中的扩音喇叭举到了嘴边，很快一个带着嘶哑的电流声音响彻在操场上：

　　“帝国的勇士们……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们。”

　　中田胜彦的称呼让许多人都吃了一惊，在此之前，中田胜彦对他们的称呼不是混蛋就是下贱的奴隶，可今天对他们的称呼竟然来了个180度的改变。

　　“我想问一下，之前你们为之流血牺牲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你们是不是以为自己效忠的是天皇？是国家？还是咱们的大和民族？”他用力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

　　“但是我要告诉你们，你们都错了。你们都错了，我们之前效忠的是那些坐在东京、大阪、名古屋豪华府邸里，抽着雪茄，喝着洋酒，玩着艺伎的财阀！

　　是那些用我们血肉喂肥自己的资本家！”他嘶声力竭的吼了起来。

　　“想想你们的家乡，想想那些在工厂里日夜劳作、被吸干骨髓的兄弟。

　　再想想那些在田间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却连肚子都填不饱的父母！”

　　他的声音变得愈发的激昂：“你们知不知道，整个日本有多少母亲为了养活孩子，不得不卖掉自己的女儿？

　　多少妻子为了换一口米，不得不……不得不向那些肮脏的男人出卖自己？

　　这就是你们用生命守护的‘帝国’？这就是你们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带给你们亲人的‘福祉’？”

　　在战俘营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穿着一套普通看守军服的魏劲看着在高台上唾沫横飞的中田胜彦，眼中露出惊叹之色，忍不住赞叹道：“这家伙是个人才啊。”

　　“不！”

　　这时，中田胜彦突然嘶声竭力的吼了起来，“这是地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

　　寒风呜咽着穿过人群。

　　高台之下，死寂中开始泛起涟漪。

　　那些出身贫寒农舍、矿工家庭或是城市底层的俘虏们开始动容起来，那些痛苦的回忆开始冲刷着他们的脑海。

　　有人紧咬着嘴唇，眼眶发红。

　　也有人低头盯着自己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身体微微发抖。

　　有人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

　　中田胜彦描绘的，正是他们许多人亲历或见闻过的、血淋淋的现实。

　　这份共情，如同毒药，悄然冲刷着他们的心灵。

　　看到台下细微的变化，中田胜彦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随即换上了一副更加冷酷、斩断后路的决绝面孔。

　　“我知道，你们当中不少人都以为，被俘了，战争结束了，就能重新回到那个‘地狱’去吗？

　　我告诉你们……做梦！”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在那些老爷们眼里，你们就是污点！是耻辱！是玷污了‘皇军’威名的废物！

　　是‘非国民’！是叛徒！

　　你们的家人，会因为你们蒙羞，被邻居唾弃，被老板解雇。

　　你们自己，会被宪兵队像对待垃圾一样抓起来审问，然后扔进监狱，或者直接拉到某个角落‘处理’掉！

　　回去？回去就是死路一条！比死在这里还要痛苦百倍！”

　　如果说刚才的话让那些俘虏们回忆起了那些痛苦的记忆，这番话就如同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俘虏们心里最后一丝侥幸。

　　随着最后一丝微弱希冀被彻底熄灭，俘虏们的心里只剩下冰冷的绝望。

　　其实有些事情不用中田胜彦说俘虏们都很清楚。

　　日本陆军的步兵操典第一条就清楚的写着：千万不要当俘虏，因为那只会让你的家人为你而蒙羞。

　　日本国内的气氛也是如此，一旦有士兵被俘虏，在确认了消息后，这名士兵在国内的家人就会被牵连，被所有人唾弃，甚至还会被抓起来关押拷打，女人也会被卖到茶水屋。

　　只是虽然知道，但不少人心里还存着侥幸的心理，认为他们虽然当了俘虏，但日本国内会将他们认定成战死或是失踪人员，家人也不会被牵连，等到战争结束后自己回到本土就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可中田胜彦的话却撕开了他们的遮羞布，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就在俘虏们绝望的时候，中田胜彦的表情瞬间又变得狂热，他挥舞着手臂，表情狂热的大喊起来：

　　“如果没有意外，以上我的话就是你们将来的下场。

　　但是……将军大人，伟大的苏将军，他给了我们另一条活路，一条光明的生路！”

　　他张开双臂，表情如同拥抱神灵般虔诚，“将军是仁慈、宽厚的，他没有像对待畜生一样对待我们，他让我们活着，并且让我们吃饱、穿暖，还给了我们……一个新生的机会！”

　　这一刻，中田胜彦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

　　“放下你们那无谓的、被财阀欺骗的忠诚吧。

　　和我一起效忠将军大人，成为将军大人忠诚的家臣，成为他麾下一名光荣的战士，或者……哪怕是为他奉献忠诚的奴仆！”

　　此时的中田胜彦就像一名虔诚的信徒般，表情无比的虔诚狂热。

　　“跟随将军大人！”

　　他突然振臂高呼起来，状若疯魔，“用我们的血和汗，帮助将军大人打败那个腐朽、黑暗、吸食人血的旧日本，推翻那些骑在我们头上的吸血鬼。”

　　“然后！”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到顶点，“我们就可以风风光光地回到家乡，以胜利者的姿态，去拯救我们的亲人，去建立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穷苦人的、平等的新日本！属于将军大人光辉照耀下的新日本！”

　　“……”

　　台下一片死寂。

　　绝大多数俘虏目瞪口呆，如同被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

　　中田胜彦描绘的图景实在太过玄幻……从一个卑贱的战俘和奴隶，摇身一变成为“新日本”的缔造者荣归故里。

　　这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和想象力边界。

　　这已经不是背叛，而是一种彻底的、摧毁性的精神重塑，是对他们过往人生和信仰的彻底否定和践踏。

　　一时间不少俘虏只感到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时间变得混乱起来。

　　但也有一些脑子转得快的，尤其是一些擅长投机的人，眼神中开始闪烁起复杂、难以言喻的光芒，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根由魔鬼递出的、涂着蜜糖的毒刺藤蔓。

　　中田胜彦站在高台上，俯瞰着台下那些目瞪口呆的人群，满意地舔了舔嘴唇。

　　种子已经撒下去了，接下来就看能收获多少成果了。

　　其实，何止是那些日本俘虏被吓到，就连一旁看热闹的魏劲和看守们也全都被中田胜彦这番表演给惊呆了。

　　魏劲不禁喃喃道：“特娘的，还好这个魏劲只是一个俘虏，要是满清鞑子还在那会，把这小子阉了送入宫里，搞不好就是第二个李莲英啊。”

第359章 不行吗

　　今年的山西冬天来得要比往年快得多，只是十一月份，天空就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这也导致了气温急剧骤降。

　　大同的街道上雾气弥漫，北风卷着煤烟飘荡在城墙上空，大街小巷间的气温冷得格外刺骨。

　　前线连续传来的坏消息让山西各驻地的军官们心惊胆战，27师团近乎被全歼，只剩下副参谋长带着一千多残兵和护旗小队狼狈的逃了回来。

　　驻守娘子的第3师团更惨，师团长战死，军旗被焚毁。

　　这种结果对于日军来说，是比死战更耻辱的灾难。

　　因为这意味着，这支从明治二十一年（1888年）起被编入陆军序列的老牌甲种师团“幸”部队，从此刻开始，就被彻底从历史中抹去。

　　大同司令部里的氛围凝滞到可怕。

　　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多田骏，以及第一军司令岩松义雄，此刻都心力交瘁。

　　他们双眼布满血丝，案头的电文一封接一封，全部是各地守军要求增加防守兵力的报告。

　　突然，门口突然传来士兵的声音：“大将阁下，欢迎您的光临！”

　　厚重的靴声踏进来，空气像是瞬间被压实。

　　办公室大门被推开，身材高大、身着笔挺将官制服的西尾寿造走了进来。

　　“司令官阁下，您怎么来了？”看到西尾寿造的出现，多田骏和岩松义雄大吃一惊，一时间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甚至忘了呼吸。

　　“西……西尾阁下！”

　　两人猛然怔住，旋即醒过神来，几乎是同时躬身行礼，语气里夹着些恭敬与惶恐，“万分欢迎，阁下莅临山西！”

　　他们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僵硬而惊慌，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可真麻烦了。

　　要知道，身为支那派遣军总司令的西尾寿造不在南京坐镇，反而跑到了大同来，这本身就说明了一切。

　　西尾寿造的脚步停了下来，犀利的目光打量着这间乱糟糟，堆满了地图与文件的办公室，冷冷哼了一声，大步走到一旁的沙发旁坐了下来。

　　“多田君、岩松君。”他开口了，只是声音像刀子割过冰面般冷冽，“我来山西，不是为了听你们抱怨有多难，而是要你们告诉我……山西还能打吗？还能守住吗？”

　　司令部的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冻住。

　　尽管炉火噼啪的散发着热量，却驱散不了压在头顶的冰冷。

　　西尾寿造的脸冷得像铁板，多田骏与岩松义雄则像是两尊木偶，脸上满是痛苦和无奈。

　　“还能守住吗？”

　　西尾寿造再一次吐出这句话，语句如同冰刀般割得两人的皮肤都感到阵阵生疼。

　　一个简单的问题，让堂堂两位司令官愣是答不上来。

　　岩松义雄额头冷汗往下淌，半晌才抬头，走上一步重重鞠躬，惨然一笑：

　　“司令官阁下……第三师团和二十七师团覆没，我身为第一军司令官，责任无可推脱。至于山西还能不能守，我也不知道，请您处置我吧！”

　　话音落下，整间屋子寂静得能听见炭火裂开的细小声响。

　　多田骏索性猛地站起，一脸的光棍：“阁下，岩松君既然认责，我岂能避开？

　　这责任，我作为华北派遣军司令官更大。

　　您此番亲至，想必也不会空手来的吧。

　　无论让我剖腹，还是革职回国，我多田骏绝不推诿！”

　　他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要杀要剐我认了，放马过来吧。

　　西尾寿造原本蓄起的斥骂之辞，被这两个抢先认罪的家伙搞得一时间无言以对，竟哽在了喉咙，骂不出口。

　　他冷哼一声，猛地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