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剑金陵十三钗 第268节
偶尔落下的雨滴落在烧灼的山石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蒸腾起诡异的水汽。
李云龙僵硬地靠在坍塌的战壕边缘,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连嘴里喊了半截的命令都停了下来。
他的驳壳枪无力地垂下,眼前这幅来自天空的、残酷至极的“援军”画卷,震撼得连他这个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老油条,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和……劫后余生的颤栗。
“团长,这把火烧得也太带劲了。”
张大彪使劲咽了口唾沫,眼睛还盯着前沿。
回过神来的李云龙砸了他一下:“少废话,看好你的人!火势一过去就准备补位,把前沿那几个缺口给我补死!谁还活着,谁就上!”
山腰另一侧,山西民团联合指挥部里,苏耀阳把耳机压得更紧,等第三大队的机群通话里第二次确认“目标区域标记清楚,前沿友军烟色已辨识”。
他把目光从电子沙盘挪到实物地图,指节敲了一下桌面:“炮兵注意,延伸射击,别压友军前沿,往后沿沟谷打。步兵准备,方案三启动,混编编队按既定方案推进,梳过去。”
陈旅长站在旁边,听着无线电里的回报,轻轻点头:“火力准备得漂亮。等火势收,咱们的人上去,尽量快,把能动的全清了,别给对方重整的机会。”
“野马大队呼叫指挥部,护航完成,俯冲组还剩两波弹药,可按需补撒。”叶启风的声音从另一条电台里传来。
苏耀阳答:“按原计划,最后一波打到山脊后侧,封死退路;另留一波待命,等友军遇到顽抗抵抗时再打。”
盘龙岭一营阵地上,白色的烟雾逐渐被风撕散,火焰在还某些角落里舔着舌头,导致连大地也变得炙热无比,这种炙热甚至传导到了独立团的阵地上。
高温也导致卫生员只能尽量缩着身子沿着壕沟爬行,给能动弹的战士把绷带勒紧,碰到被热浪灼到的,尽量先降温再往后送,抬担架的战士只能在壕沟里穿行,尽量不要让自己碰到周围被烤得炙热的土地。
…………
“看我手势……上!”
山岭上,黄烟尚未完全散尽,担任攻击的一团已经从侧后方出动。
每个突击小组里,民团的自动火力居中压线,八路军的精枪手贴着岩坎边推进,爆破手背着包沿着工事残迹摸过去。火力点一露头,几枚手榴弹或是枪榴弹就轰了过去,冲锋枪火线随即掠过,步枪手再把残余点补掉,然后队形向左右分开,像梳子齿一样把每一道浅壕、每一个塌掉的窝棚清一遍,不留死角。
如果说一团的打法是不讲道理的狂暴的话,丁伟的新一团则是精准灵巧,八路军的战士们速度快,枪法也稳,更耐得住性子。
战士们往往在火力停顿的间隙,从战壕以及各个弹坑里灵巧的前进,一边躲藏前进一边开火,然后推进到下个掩体里。
途中偶然遇到举白旗的日军士兵,先喝令丢枪转身抱头蹲下,再派人押出交战区。
遇到还在负隅顽抗的,一团的爆破手便会扔进去一个二十斤重的帆布炸药包,然后再用喷火器伺候,主打的就是一个将暴力进行到底。
一团的三板斧下来后,八路军就会趁机把入口堵上,留出一面逃生方向,火力则是两侧合夹,配合得格外顺畅。
另一路的孔捷已经把右翼的两道折线翻完,回报里带着一股子憋着劲的痛快:“右翼清完,遇到不少顽抗点,现已处理完毕,敌军向后山公路溃退迹象明显。
申请炮兵向后谷口补两轮,防止逃窜。”
“批准。炮二团,向右翼谷口打两轮封锁射击,间隔三十秒,注意观测。”
后方临时指挥部里,本间雅晴的命令几度改变:“散开……不许聚集……向右侧沟谷撤……预备队上前稳住!”
他的话音刚落,谷口远处又被新一轮炮火压住。
无线电里连续的“听不清”“重来一遍”的声音,让他眼角抽搐。
他知道形势正在从失利走向不可挽回的崩溃,进攻势头被突如其来的空袭当场拦腰砍断,后续梯队的攻势被支那炮兵硬生生的切开,根本聚不起来,可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盘龙岭上,空气里的辛辣慢慢淡下去,热浪还残着余温。
李云龙把臂上的布带又勒紧了一下,喘了两口大气,抬手示意机枪火力再往前推两米,压住两个可能出头的阴角。
他看了一眼身边还站着的人:“都看好了,别心急也别追击,给后面的兄弟腾道……仗打到这份上,咱们只要守住了盘龙岭就是胜利。”
“长官……李高远、丁伟和孔捷等几位团长发来报告,他们已经占领两侧山头,大部队可以通过了。”
“好!”
两侧高地被插上了旗帜之后,山脊上的风像是忽然安静了一秒。孔捷和丁伟各自把“梳子齿”推进到预定线,回报几乎同时到达联合指挥部:两翼山头控制完毕,通路打通。
“总座,大部队可过。”李高远的声音干脆。
“按原计划,四面合围,压到峡谷。”
苏耀阳没有废话,指尖在地图上连成一个闭合圈,“炮兵延伸射击,空中警戒,封锁谷口。所有部队对27师团发起攻击。”
一旁的陈旅长也将手中的铅笔甩到了地图上,大声道:“传我的命令,386旅的战士们一定要发挥不怕牺牲的精神,要彻底坚决的消灭这股敌人!”
这一天的仗,从午后一直打到薄暮。
重炮像用铁锤敲打群山,山谷间的回声一层一层叠回去。
步兵在火力护送下换线、穿插、分割,像用剃刀把对方阵地一次次剃薄,空中负责提供支援的机群也一次次呼啸着往下俯冲,一枚枚航空炸弹和火箭弹如同禀报般落在了日军的阵地上。
27师团临时构建的阵形不断被撕成碎片。
本间雅晴也在不断组织力量反冲,试图从侧谷突围,试图把火力点重新架起来维持一条像样的线,可每当一处冒头,民团的枪榴弹、八路的精确火力和炮团的定时封锁就会“啪”地把那处火苗摁灭。
到了黄昏,反击变成零星的哀嚎,冲锋号变成乱七八糟的口令,队列变成各自为战的黑点在山坡上乱窜。
天色完全暗下来前,包围圈合拢。
余晖把最后那道小山包的轮廓勾得很清楚,峡谷像一个天然的碗口,五千多残部被硬生生压到碗底。
外围四道封锁线已经扎好:最外一环是民团炮兵组成的死亡火网,火力扇面互相覆盖;中间是山西民团和八路军组成的混编步兵,占据五个制高点,彼此观察相互掩护。
最里面是由装甲部队、机枪小组和迫击炮小队组成的联合火力网。
在包围圈里,几乎所有山包和峡谷间每一寸可藏身的洼地、乱石堆后,都挤满了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日军士兵。
一个个灰头土脸,有的缠着肮脏的绷带,有的赤着脚,枪械散乱,眼神麻木而绝望地看着周围高地上那些忙碌的灰色和灰黑色的身影。
包围圈每收缩一寸,绝望的空气便凝滞一分。
恐惧如同实质的浓雾,笼罩着这片即将被血染红的弹丸之地。
伤兵的哀嚎在这死寂的包围圈中显得格外刺耳和无助。
那座用作临时指挥所的军用帐篷,早已被连日来的炮火和雨水摧残得千疮百孔。
帆布撕裂处滴落着浑浊的水珠,角落的支撑杆也歪斜欲倒。
昏黄的汽灯在污浊的空气中摇曳,将里面或站或坐的人影拉扯得如同鬼魅,在帐篷壁上剧烈晃动。
空气里弥漫着湿冷的硝烟、灰尘、汗馊味和……绝望的味道。浓得化不开,沉得让人窒息。
第27师团师团长本间雅晴,端坐在一张断了腿、用弹药箱勉强垫起一角的简易折叠椅上。
他身上的将官制服沾满了泥泞和干涸的暗褐色血污,帽子也不知所踪,曾经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地耷拉在额前,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阴影之下,那双曾经锐利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死水般的空洞与麻木,直勾勾地盯着面前那张布满划痕、只剩下模糊轮廓的地图。
帐篷里死寂一片,唯有帐篷外间或传来的零星枪炮声,提醒着他们尚在人间。
在他身后,笔直地站着参谋长原田义和少将。这位曾经仪容整洁、以精干著称的军官,此刻脸色灰败如纸,双颊深陷。
再往后,是负责
每一张面孔都如同蜡像般僵硬,眼神中的光芒已经熄灭,被一种混合着不甘、恐惧、以及最终认命后的麻木所取代。
所有人都知道大势已去,一切的挣扎都已经没有了意义……是时候结束了。
本间雅晴像是耗费了巨大的力气,才终于从那团吞噬意识的虚无中凝聚起一丝清明。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脖子发出僵硬的“咔”声。
浑浊的目光扫过面前这最后的帝国军官们,最终,定格在帐篷角落,那面被精心折叠、象征着天皇亲授和师团无上荣耀的军旗上。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了几下,仿佛想说什么,喉结上下艰难地滚动,最终却只发出了如同砂纸摩擦般干涩嘶哑的两个字:
“军……旗……”
这是命令!无需更多言语!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的视线重新垂下,死死盯住那冰冷的、沾着泥浆的地面。
原田义和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这个命令如同冰冷的剃刀,彻底割断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已带着一种赴死般的、近乎病态的平静。
他朝着角落站立的那名面容肃穆、紧抱着军旗的护旗军官,缓缓地、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年轻的上尉动了,这位脸庞上满是尘土和泪痕的护旗官猛地挺直了原本因为绝望而微微佝偻的身体。
他不再看任何人,只是用一种虔诚到悲壮、如同朝圣般的神态,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包裹着珍贵旗帜的金色丝绳,然后如同捧起圣物般,将深藏其中的那面“日之丸”中心、绣有皇家象征金色“金鵄”的太阳旗……缓缓展开!
鲜艳的底色,曾经象征着旭日东升的力量与皇国的威严,此刻在残破的帐篷和昏黄摇曳的灯光映照下,却显出一种刺眼的、令人心悸的惨烈。
旁边,一位军官默默递过来一个军用汽油桶。护旗官深吸一口气,再无半点犹豫,动作迅速而决绝——他将整面代表着第27师团军魂与无数士兵信念寄托的珍贵军旗,揉成一团,深深地塞进了那个冰冷的、散发着刺鼻汽油味的桶口里!
然后,他划燃了一根火柴。
嗤……
微弱的火光映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脸庞。那缕火苗跳动着,跳跃着,如同鬼魅之舞。
他手一松。
火焰落在被倾倒在军旗上的汽油上!
“轰——!”
一团刺眼的橘红色火焰猛地从桶口窜起,瞬间吞噬了那面承载了无数狂热与荣耀的旗帜。
布料在烈焰中扭曲、翻滚,发出痛苦的“噼啪”声响,上面精美的金线、丝线与象征,在高温下迅速地焦黑、卷曲、化为灰烬!浓黑的、带着不祥意味的烟雾滚滚腾起,瞬间弥漫了整个帐篷空间。
呛人的焦糊味压过了其他所有气味,笼罩着每一个垂头闭目、身躯微微颤抖的军官。
那烈焰跳跃的光影,在他们紧抿的唇线和死灰色的脸上疯狂地舞动,仿佛在灼烧他们的灵魂!
这是最后的仪式,也是最后的告别。
这面旭日旗的灰烬,将与他们一同掩埋在这异国的山谷。
他们亲手点燃了它,也亲手为第27师团敲响了27师团的丧钟。
火苗舔舐着空气的噼啪声成了背景音。
本间雅晴的头颅,在弥漫的烟雾中,更深地垂了下去。肩膀几不可察地塌陷了一丝。
几秒钟后,一个无比沙哑,却凝聚了他最后一丝疯狂的意志和声音,从他的嘴唇了吐了出来:
“诸君……”
他停顿了一下,眼珠子开始变得通红,似乎用用尽全部力气吼了起来。
“传我的命令……全被执行全体‘玉碎’计划……全军出击!”
最后的四个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刺破了帐篷内的凝固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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