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剑金陵十三钗 第262节
权衡利弊之后,小林少尉心中的那点军人荣誉感被对未来的恐惧彻底压垮。他咬了咬牙,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无奈地宣布:“暂停炮击……原地待命。”
说完,他甚至不敢再看部下们的眼睛,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后方的临时指挥所方向匆匆走去。
小林少尉的汇报,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经过中队长、大队长,层层上报,最终的涟漪在第27师团的临时指挥部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本间雅晴的指挥部设在一个被掏空的山洞里,洞口用厚重的雨布遮挡,但依旧挡不住外面湿冷的寒气。
当炮兵联队长小林信夫大佐低着头,汇报了炮兵阵地发生的事故后,本间雅晴积压已久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军用地图和铅笔被震得跳了起来。
“八嘎呀路!”
本间雅晴的咆哮声在狭小的山洞里回荡,震得煤油灯的火焰都一阵摇曳。
“你们是怎么回事?帝国最精锐的炮兵,居然连炮都不会开了吗?还在这种关键时刻死伤了好几个人!蠢货,一群蠢货!”
面对师团长雷霆般的震怒,身为炮兵联队最高指挥官的小林信夫大佐,只能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哈伊,哈伊!是职下的无能!哈伊!”他背上早已被冷汗浸透,不敢有丝毫辩解。
也由不得本间雅晴不发火。盘龙岭的战斗,从一开始就让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战局的艰难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连绵不绝的大雨,将整个盘龙岭变成了一片巨大的沼泽地。
他麾下的士兵,那些曾经在平原上所向披靡的勇士,此刻却像陷进泥潭的牛,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湿滑泥泞的山坡上艰难攀爬。每向上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体力。
而他们的对手,那些被他们轻视的八路军,却早已占据了有利地形,居高临下。
他们躲在工事和岩石后面,从容不迫地瞄准,如同猎人在打靶场上射击兔子一般,将一个个挣扎在泥浆里的日军士兵精准地射杀。
子弹“咻咻”地从头顶飞过,时不时就有一名士兵惨叫着滚下山坡,在身后留下一道混杂着鲜血和泥水的痕迹。
对此本间雅晴没有任何办法。
他最依赖的空中支援,因为这该死的天气,飞机根本无法从泥泞的临时机场起飞。
他引以为傲的重炮,现在也证明了在这样的地面条件下根本无法提供有效掩护。
甚至连步兵分队最常用的掷弹筒,因为地面松软,底座不稳,发射出去的榴弹都不知道会偏到哪里去。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力大无穷的巨人,却被捆住了手脚,蒙住了眼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灵活的小个子对手在自己身上不断地划开一道道伤口,却无能为力。
正是这种极度的憋屈和暴怒,才让本间雅晴不顾一切地勒令炮兵联队,哪怕付出代价也要强行开炮,试图用炮火为步兵打开一条通路。
但结果,却是现实给了他一记狠狠的耳光。
死了一个,重伤一个,一门宝贵的105毫米榴弹炮瘫痪在阵地上。
这个教训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单凭所谓的“武士道精神”和长官意志就能够解决的。
自然的力量和物理的法则,不会因为他中将的身份而有任何改变。
山洞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本间雅晴沉重的呼吸声和洞外永不停歇的雨声。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愤怒让他的大脑一阵阵发晕,眼前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黑斑。
站在他对面的炮兵联队长小林信夫,依旧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师团长的怒火和唾沫喷在自己身上。
现在任何一句辩解都只会火上浇油。
发泄完一通后,本间雅晴缓缓直起身,颓然坐回到椅子上。他用手撑着额头,闭上了眼睛,试图平复因血压飙升而带来的眩晕。
“武士道精神”……他曾经无比信奉的东西,此刻却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精神无法让炮弹在泥浆里找到支点,也无法让飞机在暴雨中起飞。
现实,给了他这位帝国中将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山洞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许久,本间雅晴才用一种嘶哑、疲惫,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语气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
“小林君。”
“哈伊!”小林信夫猛地一颤,身体绷得更紧了。
“炮兵的事情,等打完这一仗再说。”本间雅晴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这种平静比之前的咆哮更让人心悸。
“现在,我需要你和你的部下,拿起你们的步枪和刺刀。”
小林信夫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愕:“师团长阁下……您的意思是?”
本间雅晴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那里面闪烁着一种疯狂的、赌徒般的凶光,“既然重武器已经失去了作用,那我们就回到战争最原始的方式!用刺刀和血肉,为帝国撕开一条通路!”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参谋长和作战参谋,声音变得阴冷而坚定:“传我的命令!师团所属,所有非一线战斗人员,包括炮兵、工兵、辎重兵、通信兵,甚至师团部的文书和勤务兵!除了必要的留守人员,全部编入步兵突击队!”
参谋长闻言大惊,急忙上前一步:“师团长阁下!万万不可!这样会让整个师团的指挥和后勤系统彻底瘫痪!一旦战况有变,我们将失去任何回旋的余地!”
“回旋的余地?”
本间雅晴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我们还有什么余地?
你看看外面,我们就像被困在罐头里的沙丁鱼。
要么,就在这里被支那人慢慢耗死、淹死,要么,就用我们大日本皇军最锋利的刺刀,把这个该死的罐头捅穿!”
他走到参谋长面前,几乎是脸贴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决定,集中所有能战斗的人员,组成玉碎冲锋队!就在天亮前,发起最后的总攻击!不计一切代价,冲上盘龙岭,撕开八路的防线!这是命令!”
“玉碎冲锋……”
参谋长喃喃自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师团长已经疯了,这是要把整个第27师团的命运,都赌在这一次不计后果的万岁冲锋上!
第349章 狙击
当本间雅晴那疯狂、最终极的“玉碎”命令,通过嘶哑的电波和传令兵绝望的咆哮,传达到盘龙岭前线每一个日军士兵耳中时,第27师团,这支素以纪律和韧性著称的乙等师团中的佼佼者,就像一部被注入狂暴燃料的战争机器,骤然爆发出一种惊人的、近乎病态的极端执行力。
不得不说,1940年的日军无论战斗力还是意志力都处于巅峰阶段,这样的绝境并未让他们感到绝望,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随着本间雅晴命令的下达,整个27师团开始行动了起来。
后方帐篷中躲雨的辎重兵,刚刚给骡马添完草料的驭手,在泥水里修理卡壳机枪的工兵,甚至是指挥所角落里默默烧水煮饭的勤务兵……所有人在各自曹长、军曹或伍长野兽般的呵斥与催促下,几乎是本能地扔掉了手头的一切。
他们面无表情的从满是淤泥的箱子里取出自己的三八式步枪,挂上闪着寒光的刺刀。
在军官们一声声沙哑严厉的命令声中,他们以小队和中队为单位,快速地收拢集结,组成了一个个决死冲锋的队形。
没有喧嚣,没有悲鸣。
空气中只余下金属枪械与刺刀座碰撞的单调“咔嗒”声,皮靴踩踏泥泞的黏腻声响,以及军官们嘶哑却压制着情绪的命令。
与此同时,在距离盘龙岭残酷绞杀中心三十多里外的一条蜿蜒乡间土路上,一支装甲部队正朝着盘龙岭快速赶来。
装甲一团团长约翰正从他那辆喷吐着油污热气的M4“谢尔曼”指挥坦克的车长塔里,探出大半个身子。
冰凉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抽打着他的脸和脖颈,浸透了他的衣领,但他浑然未觉。他唯一在意的是透过手中举着的高倍望远镜,焦急地扫描着前方迷蒙雨幕中的道路与丘陵。
在望远镜略微模糊的视线里,担任开路任务的二十多辆体型相对轻巧灵活的M24“霞飞”坦克正艰难的前进着。
这些“小飞象”此刻根本没有了平日里的轻盈灵巧,反而更像是一头头陷于泥沼的困兽。
宽大的履带在深及轮缘的褐色泥浆中疯狂空转,甩起一道道污浊泥浪,噼啪作响地飞溅到半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任何步兵敢站在它们的周围,除非他做好了被飞溅的碎石泥沙打得鼻青脸肿的准备。
44T24V8发动机因过载而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竭力想在这条已被无数车轮、马蹄和雨水泡烂的“泥河”中犁出一条供后续部队前行的道路。
紧随在这些霞飞坦克后面的是七十多辆体型更加庞大魁梧的M4“谢尔曼”坦克(混编着75mm和少量76mm炮型),这些三十多吨的大家伙就行走得更加艰难,它们的发动机声音更加大声,中间还夹杂着坦克手们的咒骂声。
这支由近百辆坦克组成的钢铁巨龙,虽然看似无坚不摧,可糟糕、泥泞的道路却限制了它们的前进。
坦克的履带时常剧烈地打滑,车身在泥浆里左右漂移、难以掌控。
已经有不止一辆打头的霞飞或倒霉的谢尔曼因为转向过猛或误判边缘,半个沉重的车身倾斜着栽进了路边水田那更加无底的淤泥里,钢铁巨兽瞬间变成了无助的雕塑,只能依靠同伴抛出的粗壮钢缆和自己引擎极限的挣扎,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链条绷紧声中,一点点地挣脱泥潭的吸附。
整整两天多的跋涉,他们就是这样磕磕绊绊、举步维艰地向前挪动,每一步都是对装甲兵意志的严苛考验。
队伍就在这种糟糕的路况下前进着,直到第二天清晨,“盘龙岭”那苍茫起伏的山峦轮廓终于在雨雾中隐约浮现!
“长官,前方三公里就是盘龙岭山了,我们终于他妈的到了!”
担任开路任务的一名霞飞坦克的车长那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疲惫的喘息声在耳机中响起。
约翰猛地放下望远镜,布满红丝的蓝眼睛里也终于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只有不到几公里的路程了,只要冲过这最后一段路程,就能和盘龙岭的八路军会和,届时只要等到大部队抵达,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啾……”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高亢、短促得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特殊撕裂声,骤然刺穿了雨声与数百台发动机持续轰鸣编织成的巨大噪音!
约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手中的望远镜本能地循着声音与直觉猛地扫向车队右前方,大约五百米外,一辆作为尖兵的霞飞坦克车长塔的舱盖刚好打开,刚才那名戴着皮质坦克帽,将身子探出车外,兴奋的回报情况的车长身体突然僵硬了一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下一瞬间!
“嘭!”
一声沉闷却异常清脆的爆裂声响起!
望远镜的目镜里,清晰无比地呈现出一幅残酷的画面:那个年轻的车长戴着坦克帽的脑袋,仿佛一个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的成熟西瓜,就在探出舱盖的瞬间猛地炸裂开来。
鲜红滚烫的血液混合着粘稠灰白的脑浆,和被击碎变形的钢盔碎片,如同被狂风吹散的雨点般向后呈扇形喷溅四射。
失去头颅的躯体猛地一挺,随即像断了线的提线木偶,软绵绵地向炮塔内栽倒回去,深褐色的泥浆迅速吞噬了滴落在车身上的血污碎片。
“Sniper! Enemy Sniper! High ground!”
约翰那又惊又怒的声音也几乎是同时响起:“狙击手、敌狙击手!十一点钟方向山坡!所有人停车,关闭舱门!机枪手,向可疑区域覆盖射击,给我压制住他!”
命令随同电流瞬间传遍整个车队的无线电频道。
但就在指令下达的同一刹那,甚至没等前排的M24炮塔顶机枪来得及转动枪口,第二声撕裂空气的尖啸再度袭来!
这一次,它直取发出命令的核心!
“铛!”
一声巨大的金属颤音震得约翰耳膜嗡鸣!
一发致命的子弹,精准无比地打在了约翰自己这辆指挥型谢尔曼车长塔正前方的观察窗口。
那里镶嵌着一块厚重防弹玻璃。
猛烈的撞击让整块玻璃瞬间布满了浓密的、中心深陷的蛛网状裂纹,像是被一张可怖的白色蛛网骤然覆盖,巨大的动能传导至炮塔结构,让约翰握着送话器的手一麻,脑袋里如同撞响了巨钟般嗡嗡作响!
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战斗本能完全替代了思考,约翰猛地缩回脖子,身体以一个敏捷的动作闪电般退回相对安全的舱内,同时用尽全力反手“砰”地一声狠狠拉下了头顶冰冷沉重的舱盖,将外部恐怖的世界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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