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剑金陵十三钗 第141节

　　仪峨彻二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他做梦也想不到，在这里，会遇到如此规模的、战术如此老练的敌方空军！

　　“迎击！迎击！散开！”他声嘶力竭地在无线电里咆哮。

　　但一切都太晚了。

　　自从观看了苏耀阳给大伙观看的那部几乎将零式战机所有弱点都解剖出来的纪录片后，杜立特和程如风等一众飞行员立刻针对零式战斗机那脆弱的机体和糟糕的俯冲性能，制定了一系列的战术演练，而今天，就是这些战术的毕业典礼！

　　一架P-47“雷电”如同呼啸的铁锤，以近乎垂直的角度，从八千米高空猛扑向一架正准备投弹的九七式重爆。

　　P-47翼根处的八挺12.7毫米勃朗宁重机枪同时怒吼，八道炽热的曳光弹链，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将那架笨重的轰炸机从机翼到机尾，彻底撕裂！

　　“轰……”

　　巨大的轰炸机在空中凌空爆炸，化作一团橘红色的巨大火球，无数燃烧的碎片如同天女散花般，向着大地坠落。

　　而在另一边，两架F4U“海盗”战斗机，正在上演着教科书般的“萨奇交叉”战术。

　　一架技术精湛的日军零式王牌，死死地咬住了一架“海盗”的尾巴。然而，就在他即将开火的瞬间，另一架“海盗”从侧方一个漂亮的急转，切入了他的射击路线。

　　零式飞行员被迫放弃攻击，转而追逐新的目标。而就在他转向的瞬间，最初那架被追击的“海盗”已经完成了交叉机动，反过来咬住了他的六点钟方向！

　　“哒哒哒哒……”

　　“海盗”机翼上的六挺重机枪喷射出致命的火舌，密集的弹雨瞬间笼罩了那架零式。

　　零式战斗机那脆弱的机身，在点五零口径穿甲燃烧弹的面前，就如同纸糊的一般，驾驶舱的玻璃罩瞬间被击碎，飞行员的身体被打成了一团血雾，整架飞机拖着黑烟，失控地旋转着坠向地面。

　　高速俯冲，一击脱离！

　　整个空域，彻底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美式战机凭借着绝对的功率和结构优势，根本不与零式进行纠缠。

　　它们利用高度优势进行高速俯冲，用毁灭性的火力进行一次致命的射击，然后利用巨大的动能，再次呼啸着爬升回高空，重新寻找下一个目标。

　　而零式战斗机，空有优异的水平机动性，却根本追不上这些打完就跑的“流氓”。

　　它们脆弱的机体，甚至经不起一次短促的点射。

　　天空，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被无数道黑色的烟柱所布满。

　　一顶顶白色的降落伞在空中绽放，但更多的，是拖着烈火和浓烟，如同折翼之鸟般坠落的日军飞机。

　　仪峨彻二大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部下，那些帝国最精锐的飞行员，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成片地被打爆、坠落。

　　他疯狂地驾驶着飞机，试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但他的命令，早已淹没在爆炸的轰鸣和战友临死前的惨叫声中。

　　方圆一百多公里的天空，已经变成了一座属于雷电和海盗的、盛大的空中屠宰场。

　　看着天空中不断绽放的、一朵又一朵由帝国战机化作的绚烂死亡之花，看着那些拖着长长黑烟、如同被射穿了翅膀的飞鸟般无力下坠的残骸，仪峨彻二大佐的血液，在瞬间冻结了。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空战。

　　这是一场阴谋！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他第60战队的、血淋淋的屠杀！

　　“撤退！全军撤退！脱离战斗！快！”

　　他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抓起无线电送话器，用嘶哑变形的声音，下达了他这辈子最耻辱、也最无力的命令。

　　可惜，已经太迟了。

　　在占据了绝对高度、性能、火力优势的“雷电”与“海盗”面前，下达撤退命令，就等于将后背完全暴露给了嗜血的猛兽。

　　这场屠杀，仅仅持续了十多分钟。

　　但这十多分钟，对于第60战队的日军飞行员来说，却比地狱还要漫长。

　　他们引以为傲的零式战机，在那些皮糙肉厚、马力强横的怪物面前，就像是脆弱的纸鸢。

　　它们拼命地做出各种机动，试图用自己精湛的技术缠住敌人，为笨重的轰炸机群争取逃跑的时间。

　　然而，对方根本不和他们玩缠斗的游戏。

　　一架P-47咆哮着从高空掠过，无视了旁边徒劳射击的零式，将毁灭性的弹雨精准地泼洒在一架正在仓皇转向的九七式重爆的机翼根部。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那架重爆的整个机翼被硬生生撕扯下来，飞机立刻失去了平衡，如同一个失控的陀螺，翻滚着、解体着，坠向大地。

　　机舱内七名机组成员，连跳伞的机会都没有，就在剧烈的翻滚中被撕成了碎片。

　　另一边，一架零式飞行员鼓起最后的勇气，试图撞向一架正在追杀同伴的F4U“海盗”。

　　然而，“海盗”的飞行员只是轻蔑地一推操纵杆，飞机一个流畅的半滚，就轻松地躲开了零式的神风攻击，同时机翼下的六挺机枪顺势开火，密集的子弹将那架零式的驾驶舱打成了一个筛子，飞行员的鲜血和脑浆瞬间糊满了座舱盖。

　　撤退的命令，反而加速了崩溃。

　　整个日军机群彻底失去了组织，变成了一盘散沙，一群被狼群追赶的、惊慌失措的绵羊。

　　仪峨彻二大佐眼眶欲裂，他能做的，只有徒劳地驾驶着自己的座机，在弹雨的缝隙中疯狂逃窜。

　　他看到自己的僚机为了掩护自己，被三架P-47集火，在空中被打成了一团璀璨的烟火。

　　他看到那些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帝国最优秀的飞行员，连同他们心爱的战机，如同下饺子一般，一架接着一架地坠毁在山西冰冷的土地上。

　　最终，当这群折翼的狼群，终于摆脱了那片死亡空域时，仪峨彻二才有机会清点自己的损失。

　　他率领的，由五十三架九七式重爆、攻击机以及六十多架零式战斗机组成的庞大机群，浩浩荡荡地来，如今……

　　只剩下了四十多架！

　　短短的十几分钟，他们就在那片被命名为“忻县”的空中坟场里，留下了超过六十架轰炸机和零式战斗机的残骸！

　　三分之一的损失？不！是超过一半！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耻辱性的惨败！

　　仪峨彻二瘫坐在驾驶舱里，浑身冰冷。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军事法庭的审判，和比死亡更难堪的耻辱。

第231章 阳谋

　　忻县战场，一处半山腰的阵地。

　　这里是日军修建的胸墙防御工事，但此刻，工事内外，已经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修罗场。

　　零零散散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势铺满了整个战场。有山西民团士兵的，也有日本士兵的。

　　断臂、残腿、被炸开的胸膛、没有了头颅的躯干……混杂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几匹幸存的战马，腹部被弹片划开，拖着血淋淋的肠子，在死尸丛中徒劳地打着转，发出凄厉的哀鸣。

　　在那些已经僵硬的尸体堆中，还不断传来阵阵微弱而痛苦的呻吟，那是尚未死透的伤员，在对这个世界做着最后的告别。

　　“一连、二连就地防御！三连！三连立即搜索伤员！赶紧把二营受伤的兄弟们都送下去！”

　　四团二营营长李庆祥站在尸堆上，用嘶哑的嗓子大声喊道。

　　刚从一团调到四团不久的他看着那些还站着的、浑身浴血的一营战士，他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滚烫的泪水一个劲地在眼眶里打转，却被他强行忍住。

　　刚才的战斗，打得太惨烈了。

　　这个阵地地形险峻，谢尔曼坦克上不来，重炮也因为射击死角的原因，无法提供有效的火力支援。

　　驻守在这里的日军一个精锐中队，依托工事拼死抵抗，他们一营，几乎是拿人命、炸药包、手榴弹硬生生填上来的，付出了巨大的伤亡，才最终将这个钉子给拔掉。

　　一名浑身是血的战士，麻木地从尸体堆里站起身来，他茫然地望着面前这片由战友和敌人共同组成的血肉泥潭，突然痛苦地抱住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他一脚踩下去，感觉脚下软绵绵的，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正踩着一条穿着灰色军装的、齐肘而断的手臂。

　　那只断臂的手指还微微蜷缩着，仿佛在抓握着什么。

　　泪水，再也止不住，从他那张被硝烟和血污涂抹得看不清模样的脸上，滚滚而下。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左手臂上，也被弹片削掉了一大块肉，翻卷的皮肉之间，白花花的骨头清晰可见，正随着他的抽泣而微微颤动。

　　“哥……哥……补……给额补一枪……”

　　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堆交错的尸体下，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呻-吟。

　　那熟悉的、带着浓重陕西口音的乡音，如同一道惊雷，劈中了那个正在痛哭的士兵。

　　他猛地抬起头，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疯了一样地推开压在上面的、一具早已冰冷的日军尸体。

　　尸体下，是他的战友，也是他的同乡。

　　那个战友的腰部，被炮弹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已经完全断了。

　　白花花的、还冒着热气的肠子，从豁口里流淌出来，混着泥土和血水，在地上拖出了数米远。

　　看到战友这般惨状，浑身是血的战士脑子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就想把他抱起来。

　　“啊……！”

　　他刚一用力，怀里的士兵就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战士吓得赶紧松手，却又不敢完全放下。

　　“哥……额……额想家……”

　　怀里的士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鲜血从他的嘴角不断涌出。

　　“给他多打两针止痛针吧！没救了。”

　　一个从旁边经过的卫生兵看到这一幕，不忍地走到他身旁，轻声地、用一种充满了无奈的善意提醒道。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战士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滚……”

　　他猛地扭过头，一双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的眼睛，如同要吃人的野兽，带着浓烈的杀意死死地瞪着那个卫生兵。

　　“担架！快点把担架抬来！担架……”

　　他声嘶力竭地对着周围咆哮着，然后又低下头，用一种近乎癫狂的温柔，抱着怀中那具正在迅速变冷的身体，嚎啕大哭。

　　“兄弟，咱回家……哥带你回家……哥送你回家……送你回老家……咱们回陕西……回陕西老家……”

　　他的哭声，混杂着承诺与绝望，回荡在这片死亡的阵地上。

　　李庆祥走到旁边，看着失声痛哭的士兵，长叹了口气。

　　刚才这场仗，他们二营伤亡了上百名弟兄，其中四十多人当场死亡，三十多人身负重伤，剩下的伤员没有几个月根本好不了。

　　他拍了拍那名士兵道：“这名弟兄已经救不活了，给他一个痛快吧。你身上不是有吗啡吗，给这位弟兄扎止痛针吧！”

　　“止痛针……对我还有止痛针……”

　　再次听到这个名词的士兵恍然大悟般，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从腰后那个早已被血浸透的帆布救护包里，将所有的东西都倒在了身旁那片被鲜血染成紫黑色的泥地上。

　　一卷发黄的纱布、一小瓶碘酒、几片止血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