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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580节

“没带?”朱祁钰看了看王祜,也没当回事儿说道:“那明日送司礼监便是。”

陛下肯舍面子,可是朝臣们可不能让陛下折面子,君辱臣死,这是为臣之道。

王祜打算散会之后,和司礼监大珰兴安聊一聊,这收回成命的事,不能入档。

如何保证陛下英明无损,功德无垢,是人臣之礼。

盐铁会议一直进行到了接近傍晚的时候,大明的臣工对景泰五年,大明的财经事务进行了一次总结。

石景厂、胜厂、六枝厂等官场的营建,宝源局纳储,景泰通宝的承兑,银币的汇通,这些事,林林总总一大堆,一直聊到了日暮时候,这些事才算是停下。

胡濙到了后半程一直在眯着眼休息,似乎是岁数大了,精力不济。

等到陛下说散会的时候,胡濙才伸着懒腰,打算离席。

“于少保、胡尚书,你们留一下。”朱祁钰早就看到了胡濙这个装糊涂的师爷,一直在装糊涂。

胡濙有没有犯困,是真困还是假困,朱祁钰真的看不出来,索性把胡濙留下来,当面问清楚。

朱祁钰想了想说道:“拿出来吧。”

胡濙一拢袖子,赶忙摇头说道:“陛下!这日后都是要入史的,看了这些,会被人骂改史的!”

“朕还怕这个?朕说自己没改史,也没人信啊,就稽戾王那些事,写到史书里,就像是朕故意抹黑他一样。”朱祁钰嗤笑的说道。

朱叫门在宣府、大同叩关;在京师配合瓦剌人设伏计擒于谦、石亨;在迤北给瓦剌人谈胡琴;还在胡地娶胡妻等等。

若是《明英宗实录》不是明宪宗,朱叫门他亲儿子朱见深修的,是子言父过。

换成明代宗或者明代宗的孩子修史,这改史的骂名,板上钉钉。

今天盐铁会议少了一个流程,朱祁钰一直在思考,到底少了什么,直到看见一散会精神抖擞的胡濙,皇帝立刻就明白了。

今天这盐铁会议,少了礼部尚书,溜须拍马。

胡濙不情不愿的从袖子里拿出了会议记录,也就是胡濙对陛下的话的总结。

朱祁钰打趣的说道:“写了什么,护的这么严密。”

他打开了胡濙写的内容,颇为无奈的说道:“挑挑拣拣,就这几句可以用,其他的话,都删了吧。”

「圣人配乐五方:宫居其中,商、角、徵、羽配四方,上聚贤阁总论分配,劳有所得居其中,剥床及肤、积财千万以为配。」

「是故,按劳所得,按需所得,按资所得,期蒸荣盛世。」

剥床及肤,是一个比较冷门的成语,大约等同与切肤之痛,也就是非常急切的痛苦,需要按照他们的需求,给他们一些。

宫商角徵羽是乐五方,宫居其中,按劳所得在分配中,应当占据主要分配原则。

朱祁钰只留下了这几句有用的话,那些溜须拍马的词,都被朱祁钰给否了。

胡濙拿起了笔,无奈的说道:“作了恶事,陛下让他们敞开了骂,这有了大策善政,陛下为何不能敞开了让人夸呢?”

“陛下,天底下哪有这等的道理?”

朱祁钰摇头说道:“你写那么多,后人也只会说,百姓财竭力尽,仇恨感天,反而给胡尚书平添几分谄媚阿谀的印象,还是算了。”

“写好了,给兴安留档就是。”

胡濙终于修改好了,递给了兴安说道:“下次臣就打腹稿,回去再写私史。”

朱祁钰没有过分纠结这件事,而是正色的说道:“崖山那块石刻,即便是不拆掉,能不能改改?”

崖山石壁上,刻着十二个字: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

第五百三十二章 拥有于少保的君士坦丁堡,坚不可摧

这是朱祁钰第二次提到这块石碑。

之前在盐铁会议之前的座谈会,朱祁钰就说到了这块石碑,谈到宋朝灭亡,胡元入主中原之事,将其和罗马的灭亡并列。

宋亡之后,元朝的将领立了石刻,上面写着灭宋的崖山海战。

陈沙白,也就是陈献章,主张贵知疑。

最近陈献章和两广总督军务、巡按御史徐瑁吵了起来。

之前朱祁钰和胡濙聊到知行合一的时候,胡濙就推举了陈献章,和陛下讨论心学和理学。

朱祁钰没有接见陈献章。

王翱,吏部左侍郎,吏部主管,王直最近一直在培养着这位吏部左侍郎,将许多部政事物,交给了王翱。

比如最近反腐抓贪的练纲去四川查处戥头案,就是王翱一直在处理。

王翱在回京之前,短暂就任过一段时间的两广总督,也就是广东、广西的总督军务,王翱回京之后,两广都御史和总督军务,交给了一个叫徐瑁的人。

徐瑁到崖山纪念陆秀夫和十数万赴难百姓,就发现了这块石壁上的时刻,请旨将其涂抹,或者干脆毁掉。

而陈献章则言辞激烈的请求不许。

于谦稍微想了想说道:“无所谓,陛下想拆就拆,想改就改。”

“都过去了。”

“当年捕鱼儿海之战,大将军蓝玉将胡元的世系彻底打落了皇位,之后大明更是在擒狐山上,刻下了翰海为镡,天山为锷。”

“所以,这段恩怨过去了,因为大明对等报复了。”

于谦说的是大明朝从洪武年间一直到永乐二十二年,历经十余次北伐的一些成果。

胡濙满是回忆的说道:“当年太宗文皇帝在擒狐山上刻字,就是故意的,因为这事,当时不少人都说,大明皇帝小家子气,暴发户,这都过去百余年了,还惦记着,非要立块碑,才肯罢休。”

“不过也是这块碑,算是把大明和鞑靼部的恩怨解了。”

朱祁钰一愣,奇怪的问道:“不是这不是激化了两族矛盾吗?为何立了碑,反而化解了仇怨?”

这不是在激怒草原人吗?怎么就成了和解呢?

胡濙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这仇怨二字,始终都讲究个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若是扯我一巴掌,我必然回敬他一嘴巴。”

“这是报仇。”

“否则就是如鲠在喉。”

“哪有什么仇恨会被谅解?情绪是需要发泄的,如果未能发泄出来,始终憋着一股气,根本不可能化解。”

“立了那块永清沙漠的碑文之后,才开始册封瓦剌、鞑靼、兀良哈部诸王,否则,即便是以文皇帝武功赫赫,册封鞑靼王,那反对的声浪也很大。”

仇恨不是被谅解的,是用来被铭记的,这种情绪如果得不到宣泄,日子久了,越积越深。

朱祁钰想到了自己御书房那块灵位,他每到中秋节的时候,都会祭奠亡魂,他那段时间,很少会回泰安宫,就住在讲武堂。

朱祁钰知道那是自己的心病,瓦剌不灭,他这个心病是不可能过得去的。

仇恨需要宣泄之后,才能抚平。

胡濙果然是礼部尚书。

于谦说,陛下想拆想改都无所谓,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大明都打回来了。

朱祁钰了然,点头说道:“那就拆了吧,眼不见心不烦。”

胡濙有些奇怪的问道:“臣只知道徐瑁和陈献章对这块石刻,起了争执,他们到底在吵什么?”

朱祁钰将两本奏疏拿了出来,摇头说道:“一些无聊的事,徐瑁说刻字,写宋丞相陆秀夫殉国于此。陈献章赴难沉海十数万,独陆秀夫乎?”

“他们争论的其实还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事。”

胡濙看了片刻说道:“无聊至极的争论,石刻的问题,反而被放到了后面。”

“他们怎么老这样,具体的问题不解决,抛开石刻到底怎么办不谈,跑去聊这种无聊的话题。”

朱祁钰有些好奇的问道:“胡尚书以为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呢?”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胡濙话锋一转说道:“陛下,若是君士坦丁十一世有于少保,能不能守得住呢?”

转移话题,将球踢回陛下手里,对于胡濙而言,简直是张口就来的本能了。

遇到不好回答的问题,就反问一句,陛下心里的答案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什么。

“不知道啊。我们来推演一把吧!”朱祁钰对着兴安说道:“兴安,去把武清侯给朕喊来,于少保执君堡,朕执奥斯曼,来一场假设有于少保在的君堡之战。”

成敬和李永昌将兵推棋盘拿来过来,这是最近制作的兵推棋盘,奥斯曼有几斤几两,通过王复的奏疏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兴安还是裁判,而朱祁钰和武清侯联手,对付假设有于谦的君士坦丁堡。

朱祁钰手中有一张奇策牌:【旱地行舟】,可以将舰队直接送到金角湾之内。

于谦看着自己手中寥寥无几的旗子,再看着皇帝和武清侯手中厚厚一摞的旗,摇头说道:“陛下啊,这不是欺负人吗?陛下手中二十万大军,臣就这八千人,这就是平推也推掉了。”

“玩一玩。”朱祁钰笑着说道。

兴安袖子一展,开始了开场介绍:“士气低落,君堡之内因为威尼斯人的摇唇鼓舌,君堡百姓逃难。”

“士气低落,奥斯曼人因为面对三十一次守城成功,只有一次卑鄙的背叛才被攻破的城池,不知天命何时。”

士气低落是个负面状态,军队很容易被击溃。

于谦眼前一亮,开始了对弈。

“臣能吊死威尼斯总督吗?他们在城里,臣不可能赢啊。”于谦看着君堡的威尼斯租界之内的威尼斯总督说道。

抢了威尼斯总督,有钱,有粮,还斩断了后路,置之死地而后生。

吊死威尼斯总督百利而无一害。

这就是于谦和君士坦丁十一世的不同之处。

君士坦丁心太软。

他总是小心的平衡着各方的关系,开战之前,准备发大财的威尼斯总督,就该第一时间被吊死。

朱祁钰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可以,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安敢守危城?”

在简单的开场之后,【君堡之战】再次打响。

胡濙第一次看到兵推棋盘,兴趣盎然,观棋不语真君子,他一直没说话,就静静的看着。

朱祁钰选择了和法拉赫一样的手法,将帕夏和奥尔罕斩首示众。

君堡存在提振士气的手段,奥斯曼同样也有这样提振士气的事件可以触发。

进行到第三十个回合的时候,胡濙已经看出来陛下兵败的趋势,当然胡濙以为自己的不懂军务,是自己看错了。

等到第五十个回合,就连胡濙都知道,陛下手执的奥斯曼人,要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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