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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无疆 第1116节


事实上也遮掩不了,八里湖的水和长江相通,这样大的水量涌入,宋州市区浸泡在水里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眼睁睁的看着堤坝在凶猛的湖水下不断被撕裂,口子也被越撕越大,沙袋土石丢下去毫无用处,瞬间就被卷走,让人有一种束手无策的绝望感觉。

陆为民站在尚权智和童云松身后,面无表情,实际上在市委下达了全市进入最高级别的应急响应状态下之后,他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而当八里湖堤终于溃堤之后,他唯一的一分希望也破灭了,所以此时的他心中格外冷静,竟然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

他能做的已经做了,而到现在这一步,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蝴蝶翅膀还能在这个事情上煽起多大的风暴来,在他看来,恐怕可能性很小。

“为民,看来市委还是低估了这一轮洪水的威力啊。”尚权智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今年咱们宋州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好一点儿的年成,嘿嘿,又遇上个这么事儿。”

“尚书记,除了天灾,可能也有些人祸的原因。”陆为民一句话出口,让背后的岳唯斌背心都有些发凉,这家伙难道要对自己下手?

“哦?”原本有些疲态的尚权智眼睛顿时泛起了光芒。

“我听到一些反应,说八里湖堤和九宫湖堤都有些问题,在当初建设时恐怕就有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情况,而且还相当严重,只不过这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加上今年洪水来得早来得猛,水位一直保持在高水位上,如果湖堤在有点儿问题,出事儿也就是避免不了的了。”陆为民也叹了一口气,“我看了湖堤缺口已经没有扩大了,晚间天色太暗,不好处理,我觉得如果白天再来处理,也许有机会。”

尚权智和童云松眼中都有些惊奇,这种时候陆为民居然还提有机会挽回局面,这可能么?这么多专家在,都对现场局面束手无策,难道你陆为民真是天才,就能力挽狂澜?

“为民,你刚才说的人祸问题,下来必须要严查,不管涉及到谁,不管时间有多久远,都必须要查清楚,我们必须要给宋州人民一个交待,出这么大事情,如果真的是有人在其中做了鬼,那他就是宋州的罪人,罪不可赦!”尚权智很鲜有一见的咬牙切齿了,平素做为市委书记,他一直以平和中正为标准,等闲难得发怒一回,但是这一次,他的确有些难以忍耐了。

尚权智没有提陆为民所说的“也许有机会”,童云松却忍不住了,“为民,你所说的有机会是什么意思?现在这副场面,难道还能把溃堤控制住?”

“我不确定,但是从目前情况来看,溃堤口并没有扩大,这是一个好的征兆,而且我了解到从明天开始,近一周内长江中上游地区都将是晴天,这也意味着上游来水的压力会大大减轻,水位可能会出现下降趋势。”陆为民沉吟了一下,“如果在溃堤口没有继续扩大的情况下,我们是否可以考虑让一两艘废旧船进入八里湖,然后选择性的在溃堤口自沉,堵住溃堤口?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还得要由专家来论证判断。”

用船自沉来堵塞溃堤口?尚权智和童云松眼睛都是一亮,这个想法都有些新鲜,但也非从无先例,只不过之前大家都从未想过八里湖堤会出现溃堤,而以沉船堵塞溃堤口也很有些技术讲究,同样也有相当大的风险,当然这不是他们考虑的,自然有专业人士来分析判断其中的可能性。

尚权智以及把毕华胜叫来,询问了沉船堵漏的这一可能性,毕华胜也不确定,觉得可能要和相关方面的人员研究一下,才能做出决定。

……

持续的抢险堵漏行动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最终两艘废旧沙船从水口收入八里湖,然后坐沉与溃堤口处,这很大程度减缓了来自湖水的冲击力,在驻军官兵和公安武警的奋力拼搏下,溃堤口终于被堵住了,但是这十多个小时的溃口已经让整个宋州市区成为一片汪洋,好在市区内早已经有了准备,一些低洼地区的一楼已经被淹没,而地势低平地带起码也是齐大腿的水。

市区也出现了一些险情,主要是一些老旧房屋经受不起洪水的洗礼倒塌,好在市区人口都已经转移到了高处,整个市区的公共设施也全面开放,包括学校在内停课,提供出来给受灾群众安置。

邵泾川和荣道声双双与凌晨五点过赶到了宋州,随之而来的是抢险驻军抢险队伍,在这场搏斗中,驻军官兵发挥出了坚强的作用,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这话的确不假,只有这种关键时候,才能看出解放军的力量。

虽然市区进了水,但是在溃堤口被堵住之后,加上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是晴天高照,市区积水渐渐排去,仅有一些低洼地区还有积水,大部分市区在一个星期之后就已经恢复了正常。

一场就这样看似来势凶猛,又很快退去。

陆为民也听到了一些说法,说市委市府向省委省政府夸大了险情,事实上八里湖堤虽然决口,但是溃堤口并不大,而且涌入市区的水量也不算大,结果也就是沙洲这边有一些进水,洪水大部分都进入了沙河,并没有对市区造成太大影响,而宋城和麓溪那边更是基本无恙。

对此陆为民也很是无语,他甚至也能猜测得到是那些人在背后搬弄。

邵泾川和荣道声连夜赶到宋州,肯定是对宋州防汛抢险局面不太满意的,结果虽然有溃堤,但是溃堤带来的影响并不严重,但之前省里又向中央连夜报告了险情,而且调动了大批驻昌部队连夜启动赶来,但最终却没有多少派上用场,省里在防汛工作上也挨了中央的批评,尚权智和童云松也免不了挨了邵泾川的尅。

尚权智和童云松倒是没有说啥,毕竟处于那种情况下,把情况往糟糕处想是必须的,否则就是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不负责任,换了谁处于那种局面下,也都只能做出那样的决定,而陆为民不过是提前把那种情况向尚权智作出汇报了。

虽然尚童二人都没有说这件事情,这段时间的大家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排除市区积水,恢复市区正常工作生活秩序上去了,但陆为民内心有感觉,恐怕尚权智和童云松内心都还是有些情绪,当然这份情绪可能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省里的不理解不了解,但这也让陆为民内心很不舒服。

第三十八章 伏笔,隐忧

回到家中的顾子铭松了衬衣最上边的纽扣,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从厨房里出来的蔡亚琴看见丈夫脸色不太好,连忙倒了一杯凉水递给丈夫,“怎么了,累坏了?”

“嗯,这段时间天天跟打仗一样,本来跟着陆市长就够累了,这段时间更是够呛,也不知打他哪来那么变态的精力,从早上一上班开始就能折腾到下班,也幸亏他不喜欢参加饭局,推掉了不少,要不我可真是有些撑不住了。”顾子铭喘了一口气,摇摇头,“当领导还真不好当,都只看到领导站在台面上光鲜的时候,就没谁看得到领导难受的时候,我算是深刻体会了。”

“怎么了,陆市长那边有事儿?”蔡亚琴听出了丈夫话语中隐藏的意思,不解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哼,怎么说呢?”顾子铭本来不想说,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老婆也是个很有灵性悟性的人,说出来,也许能够分担一些,“陆市长这一段时间心情不太好,累得够呛不说,就是这种压抑的气氛让人更觉得疲倦,可你也知道他这个人的情况,就是想要帮他纾解一下,也找不到合适的渠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八里湖溃堤的事情?不是已经把溃堤彻底补上了么?还能有什么事事情?”蔡亚琴皱起眉头,“是不是又有人在背后说小话?”

“恐怕不完全是小话,也有一些是真实的。”顾子铭沉吟,“尚书记和童市长都挨了批评,说宋州防汛抢险工作做得不够扎实,准备不够充分,预判能力尤其差,应对方案做得不够细致,致使在防汛抢险工作中不能及时准确的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决定,总而言之一句话,工作做得不够细,在出现险情时应对无措,处置失当。”

“应对无措,处置失当?!”蔡亚琴提高了声量,“这是谁说的?这是指八里湖溃堤那晚,市委市政府做出的处置对策不合适?不恰当?这是哪个小人在里边大放厥词?”

听得自己妻子骤然提高声音,怒意难抑,顾子铭嘘了一声,示意小声一点,“谁说的不重要,关键是领导心里怎么想。那晚的确是溃堤了,但是后来的确补上了,对市区有影响,但是影响却不大,而市里在向省里汇报时恐怕汇报得有点儿过了,而省里大概也是觉得情况紧急,有些情况可能也没有怎么核实就上报了,中央来人核实之后,觉得有出入,可能上边就觉得昌江在这上边工作做得不够细,批评了昌江,省里大概也有些窝火,觉得市里边有点儿谎报军情的味道,批评了市里边吧,这都只有领导们自己才知道,没有正式的消息出来,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领导们心里都不痛快,再有人在其中煽风点火,陆市长就有点儿背黑锅的意思了。”

“那陆市长这么久来为宋州经济发展四处奔波,华达钢铁、风云通讯、新麓山集团这些大项目一个个的树立起来,光是华达钢铁项目牵连下来的关联项目和企业就是几十个亿,风云通讯都成了遂安的救命稻草,不对,应该是顶梁柱,预计今年十月就能投产,三个月产值就能实现一个亿,明年就能实现产值六个亿以上,新麓山集团为市里边减轻了多大压力,怎么这些事情大家不去关心,就去关注那些无稽之谈呢?”

蔡亚琴也调到了市招商局,到了市招商局,蔡亚琴才算是真正觉得自己能够放开手脚干一番事情了,不像原来在沙洲,专业不对口,工作氛围也压抑,眼见得一个个项目引进来落地开花结果,那份满足感成就感是真的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利感,她也很清楚陆为民在其中发挥出了多大作用,尤其是制定有针对性的招商引资计划,你还不能不服。

蔡亚琴对口负责的是的遂安、西塔、烈山和梓城这边的南片区的招商引资,这遂安的通讯电子产业她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企业来落户,而遂安的通讯电子工业园也是看着从无到有,蓬勃发展起来,原来那一个要死不活的宋州通讯器材厂怎么就在一个私营企业手里起死回生,而且带动了整个遂安南边的电子产业发展起来,陆为民在其中与遂安和风云通讯那边协调,又帮风云通讯从民生银行和工商银行争取贷款,这里边可以说是一手一脚的做起来的。

“亚琴,你不要那么激动,陆市长现在是我的老板,说句难听一点的话,他的一切和我也是利益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难道不着急么?政治这玩意儿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说我们能说政治这个词儿的话。”顾子铭坐直身体,把妻子递过来的凉水一饮而尽,“陆市长是常务副市长,他分管经济工作,尤其是在杨永贵现在基本上不管事儿的时候,这些工作都是他的分内事儿,干得好是应该的,干得差,人家就要戳脊梁骨,就得要攻讦他,谁让他这么年轻就当副市长,谁让他几年几跳,谁让他在丰州那边有搞出那么大阵仗来?”

蔡亚琴气得脸色煞白,“照你这么说,陆市长他干这些事儿都还是理所当然的事儿,那些不干事儿专门在后边说小话,煽风点火的人,倒还成了好人?”

“话不是那么说,在其位谋其政,陆市长是常务副市长,干好这些工作要说是分内事儿,但是干好了,领导能看得见,这就是政绩,也是陆市长下一步升迁的资本,就是这个道理。”顾子铭斟酌着言辞,“在防汛这一块的工作,陆市长手伸得太长了……”

蔡亚琴顿时大怒,顾子铭连忙摆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听自己说完,“可能也是陆市长太着急了,或者说他有些信不过那些人,防汛这一块工作上有书记市长,下边还有分管副市长,本来他这个常务副市长是没有必要太多关注的,但他不但操心了,而且操心太多了,要求也多,毕市长和宋城、沙洲两个区里边都不太舒服,陆市长也知道,我也提醒过他,但他没有接受。”

顾子铭叹了一口气,“这表面上和八里湖溃堤似乎没太大关系,但是陆市长向尚书记和童市长提出要在全市发布最高级别应急响应,本来这也没错,可是先前陆市长过多的干预市区两级的防汛工作,也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而这一次恰巧又出现了八里湖溃堤这样大的事情,陆市长又主动向市里要求发布最高应急响应,市里边在上报情况时可能有些略微虚夸了,而八里湖溃堤对市里影响很短暂,也不大,所以导致了省里在中央那边挨了批评,市里自然也就要挨省里批评,这一连串的事情,如果再被有些人利用起来在里边搅合,很容易引起市里边领导们心里的情绪。”

蔡亚琴听得有些头昏脑涨,丈夫绕来绕去的解释,反而让她有些搞不明白陆市长在里边有什么错了,“你少给我绕来绕去,直截了当说正题。”

“一句话,陆市长在这一次事情中没啥错,但是却让很多人都不高兴了,尚书记和童市长可能觉得陆市长是不是有点儿太冲动了,影响到下边人上报情况也就报得有点儿大了,下边一些人觉得陆市长有点儿越俎代庖了,就这么回事儿,这是我的理解。”顾子铭一摊手。

“这算个什么事儿?难道说溃堤了还不能发布应急响应?何况你不是说陆市长向尚书记和童市长汇报了情况,是他们做出的决定么?至于说后来上报情况,难道还是陆市长授意虚报不成?下边那些人更是无聊,自己防汛抢险工作没做好,不愿意做好,这会儿还要来说陆市长的不对了,有这个理么?”蔡亚琴气哼哼的道。

“行了,我就这么一说,你来这么大劲儿干啥?陆市长自个儿都没有太在意,我总觉得他还有点儿忧心忡忡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顾子铭皱着眉头道。

……

顾子铭猜得没错,陆为民还真有点儿忧心忡忡。

他不是为八里湖溃堤这一次而感到担心,实事求是的说,八里湖溃堤虽然当时觉得非常危险,但是后来看溃堤口并不大,而且在天亮之后得到驻军的支援,另外自己那个让让船只坐沉的意见实际上也早就有其他专家提出来,所以很快付诸实施,顺利堵住了溃堤口,虽然市区也进了水,但是总的来说还算是幸运,没有造成太大损失,而且加上随后一个星期的艳阳高照,长江水位也下降,使得洪水顺利排出。

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很好,但这恰恰是陆为民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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