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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官秘史 第232节

迎面碰上了刘老爹。刘老爹顶着白,眼眶红肿,看刘小昆基本轮廓还认当出:“你——你是小昆侄儿吗?”

“是——大叔。我是小昆啊。”刘小昆一声干嚎,涕泪泗流。叔侄俩抱头痛哭一场,刘小昆方止住泪给刘老爹作介绍:“这是刘富大叔,刘健、刘康兄弟的爹。快叫大叔啊。这是侄儿媳妇鲁丽云,侄孙子刘宇轩。”

鲁丽云忙向前行鞠了一躬:“叔叔好。”

刘宇轩迟疑了一下:“爷爷好。”

刘老爹眉头皱了起来,掠过一丝阴云,按乡俗,孝户人家见人矮三分,那是磕头的。特别是见了叔叔,要求叔叔主持丧礼,更是要磕头的。但刘老爹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城里人不懂乡下风俗,便舒眉展容:“走吧。到屋里说话。”

刘小昆看棚子扎得相当高,用青松翠柏扎了门楼,中间用如椽的笔写了三个大字:“当大事”,看这三个字,是有水平的人写的,笔势透出阳刚之气。左边“自然规律不可抗矩寿终正寝”,右边“天理循环非常之理驾鹤西去”。这字好,笔走龙蛇,气势如虹。刘小昆想问问出自哪位高才之手?断不是村里的腐儒。但排炮惊天动地而起,鞭炮噼哩叭啦硝烟弥漫,鼓乐震天价地。基本上超过一百分贝了,这超声波提醒他,他是孝子贤孙。他要带着一家三口披麻戴孝。他惨呼一声:“爷爷——”便跪了下来。

刘家上来几个人搀扶着刘小昆去看爷爷临终遗容。妻儿都跟着进去,可是妻儿只知道杵在哪里,既不下跪,也不哭灵。众人看她老婆,虽年过中年,但雪肌玉肤,也是不谙世事的。儿子虽人长起来了,更没经世事。

刘小昆倒是效女人状哭诉起来:“爷爷啊,我的好爷爷,我是跟着你长大的啊!你舍不吃舍不得穿送我读书啊!我爹妈死得早啊,是你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啊!我要是没有爷爷,我不知道怎么活啊……”他哭得摧人心肝,所有的人在心中有老大一个疙瘩:亲欲孝而亲不在,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在这里流耗子尿有用吗?

哭过了一阵之后,他拿出听诊器,还傻傻地给爷爷全身听诊,还以为爷爷是睡着了。虽然二十年,没再看爷爷一眼,但对爷爷的亲情可不是二十年能阻隔的。他虔诚地听着,悲从中来,看着爷爷盖着麻鹘一般的被褥,他的心在颤,手在抖。

此时鲁丽云抚着丈夫的背:“亲,爷爷走了。真的走了。没用的了。”

“爷爷——”刘小昆又是一声哀号,哭得惨兮兮地。有人故意用锁喇吹了一段哀乐,锁喇那特有的金属音,特有的哀婉,特有的荡气回肠,让刘小昆捶胸顿足,声嘶力竭了才作罢。

没人给口水给他们一家喝!因为他们就是主人啊!村里人呆若木鸡地坐着,也没人过来劝,直到刘老爹看不过眼,便叫刘小昆起来商量后事。

刘小昆第一句话让人大跌眼镜:“老叔,我想把爷爷送到殡仪馆火化了。这样停在家里不是个事吧?”

刘老爹一听这话,真想扇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不过他是上了年纪的人,能容天下难容之事。“这事啊,断然不可。你爷爷在生,生是小香河的人,死了也要葬在小香河的山山岭岭。你快别说这样的话,以犯众怒。”

“那一切听叔叔的安排吧。叔叔不瞒你说,我请的假只有两天。我是中山医院的主刀大夫啊,我离开了,可能很多病人的手术不能马上做。你知道救命如救火啊。”刘小昆是有苦衷的,他是百忙之中抽出两天假来!想火化之后,带着爷爷的骨灰马上启程。他哪里考虑乡亲们的感情。

“刘小昆,我是谁?你认得么?”桌子上坐着一个苍老的人,说话声音颤巍巍地。

“八爷爷,孙儿失礼了。”刘小昆还是认得的,坐在首席的,皱褶子能夹死蚊子的、浑浊的老花眼正喷着火焰,他就是刘景明老爷爷。

“八爷爷,孙儿一切听你安排。你说,怎么办?我一切照办。”

“第一,你马上披麻戴孝。你是主家,你是孝子贤孙,你要谢孝!”刘景明说话舌头有点打抖,牙齿不多,口水溅珠。

“嗯。爷爷,这事,一定的。爷爷还有什么?”刘小昆唯唯诺诺。乡亲们马上给一家三口披麻戴孝,鲁丽云虽然十二分不愿意,但这是老公亲爷爷,随乡入俗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谢孝是怎么一回事?爷爷。”刘小昆读大学之后,压根儿就没怎么回乡。

“贤孙,你是贤孙,你要披麻戴孝一家一家去磕头,家家户户都要磕到,在路上见了长辈,你也要磕头。这是谢孝。”刘景明老爷子声音有点干哑,“你磕了头。村里男女老少好来帮工。阖族的人都要来。谁家不老老人家?那是当大事,丢了手头的活,也要来帮忙的。”

刘小昆连忙点头:“八爷爷说的对,我马上做,我马上做。八爷爷,那土葬的话,有个什么讲究?”

“小昆。你怎么擅自改主意了呢?”鲁丽云可能与刘小昆商量过,“这可由不得我们啊,自古忠孝难两全。你报得了国恩,报不了家恩,况且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可不能在这仪式上纠结,逝者长已矣,还搞什么风光大葬,有何意义?”

“你闭嘴!”刘小昆怒喝道,他可能从来没有骂过妻子,这回他愤怒了,鲁丽云还想争辩几句,刘宇轩还是蛮懂道理:“妈,你不是说过随乡入俗吗。”
《小村官秘史》正文 291活佛化身4

鲁丽云对儿子嘀咕说:“不行啊。 你爸爸是个无主权的人,听人家这么一说,全乱套。我知道这丧不好奔。我们生活在都市里面,哪有这种事?他们生活在乡下,哪有我们那么大的生活压力?广州房价五万一平米,一个月除了供房、供车,还供你上大学,我们也是抠抠省省,如履薄冰。”

刘小昆其实听到了,他只能装聋作哑:“八爷爷,恕孙儿无用。你把具体细节说说。孙儿一定照办。”

“钱花不了几个。你看,一副寿材不过六千块,对吧?请客,亲戚随了礼,你是不亏的。那就是你要请阴阳先生看坟山,算日子出殡,一般是讲三交成佛。老人成佛的日子,也是你家的风水阴脉,搞得不好,根基不稳,家运不好做。你一辈子白辛苦。”刘景明说得头头是道,可是对于一心想赶时间的鲁丽云来说,多一天,多扣一天的工资,那么多的银行借贷,就给她多一份压力。

“好吧。八爷爷,你持主。我答应你。”刘小昆率先给八爷爷磕头,鼓乐马上奏起,行三叩首。

然后由蒋水披麻戴孝引着刘小昆一家三口到村里磕头。蒋水跟着磕。

“陈家庄、孙家湾、蒋家田不用去了吧?”刘小昆感觉磕了百来个头,腰酸背疼的,比做什么大手术还要累。他蒋水重心低,人精灵,磕得轻轻松松,他体魄粗壮,磕下去容易起来难。

“要的。现在家里男丁少,帮忙的人要得多。还是磕一个吧。反正,认认亲也是好的。”蒋水的话有道理。他可是谪亲孙子,蒋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只不过爷爷多疼了他一点,他就认爷爷为亲爷爷。爷爷晚年,应该多赖蒋水照顾,否则活不到一百多岁。

“听你的。蒋水兄弟,咱们可是亲兄弟。我不听你的,听谁的。”刘小昆紧握蒋水的小手,最近蒋水白润了许多,小时候人家叫蒋水叫黑雷公,又矮又黑糙,现在小分头梳的油光可鉴,有发福的迹象。

“爸,我帮你磕头行不行?”刘宇轩应该受到家庭良好的教育,非常懂礼仪。他现在是爸爸母校中山医科大学的大学生,有其父必有其子。

“行吗?”鲁丽云还是心疼老公的,差不多求蒋水了。

“行。反正我们刘家磕完了。这三家,我带头磕,侄再跟着磕,也是礼数周全了,人家也无话可说。”蒋水自作主张了,他从小还是跟刘小昆关系不错的,因为他如果对小昆不好的话,刘爷爷也不会认他。正因为蒋水从小跟刘小昆形影不离,刘爷爷让小昆从小有个玩伴,待蒋水不薄。

于是,再磕了三百个头。儿子磕一阵子,再老子磕。鲁丽云还问:“蒋兄弟,我能不能代劳的?”

蒋水头摇得跟拨浪鼓,这事没商量:“不行,不行。你磕头,人家会说嫌话的,甚至背后骂你的,说是是你鲁家死了人。侄儿是自家人,曾孙子磕头是正数的。你孙媳妇毕竟是外姓。”

“这么多穷讲究。什么破地方?”鲁丽云撇撇嘴说。

“中午,是不是要杀猪宰羊待乡亲们?”

“是啊。今天叫做看死。中午的正席,要做得体面。我已经买了两头猪,十头羊,鱼、鸡、鸭、鹅若干。百数桌啊。你看,请人打棚子,请人做寿材,请人做寿衣,请人入殓,名堂多了去。不过,小昆哥放心,这些零碎的事包在小弟身上。还有一个神人,你不得不见,有他给你持主。乡亲们连个屁都冇得放。没人敢刁难你,要是没他给你掌舵,村里的痞子,你知道的,肯定让你下不了台。”蒋水当他是亲兄弟,一点不计仇,这么多年刘小昆一点良心都没有,蒋水心里也是恨之入骨,但现在刘小昆在面前,蒋水不知怎么的,又恨不起来。

“你是说那个打电话给我的韩村官?今天怎么没见他?我得好好谢谢他。村里变化这么大,是他的功劳吧?”刘小昆到各家各户去磕头,看得明明白白。卫生条件改善,用的是沼气,村里的石板路好走了。有的村民穿得很妖艳,比大都市来的鲁丽云穿戴得还要好。

“就是现在开发温泉那家,那个手腕上戴紫罗兰色翡翠手镯,紫罗兰色翡翠项链的,叫陈汝慧,就是韩村官老婆。不过,韩村官白天忙政务工作,晚上一定回村的。你再好好听听他的意见。没有他办不好的事情。他说一是一,二是二。请什么阴阳风水先生,他说丁就是丁,卯是卯。别管那么多。”

“明白了。神仙下凡问土地,他就是土地公公。”鲁丽云笑道,她紧锁的愁眉疙瘩终于可以解开了。

“中午摆这么大的酒席,我们怎么不请他呢?”

“他老婆在家里,陈汝慧会到场的。她现在一方面要负责温泉开发,你看,还组织石匠在开凿水池,用方料砌池塘。另一方面,她是宣传队长,晚上七点到八点,是村里的新闻联播,就是她在播节目。她虽然不是村支书、村主任,但村里的干部都要看她脸色行事。今天中午,你先陪陪她的酒,我们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我知道。我来搞定她。女人的心,我比你懂。”鲁丽云自告奋勇,“我看她也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我向她诉诉苦。再送她几件咱们广州带来的东西。让她今晚吹吹枕头风。”

“嗯,到时候,让我老婆丁小艳协助你。丁小艳跟陈汝慧的关系也相当铁。所以嘛,你们不要愁眉苦脸,放心吧,没有过不了的坎。”蒋水几句话,拨散了一家人头上的阴云。

拜完快到中午了,果然那个一身紫气的女人来了。她盘着很时兴的蜈蚣头,顶着白,更显出现她的眉清目秀,穿着素色羽绒衣,下面也是一条黑色打底裤加毛昵冬裙,显得体态风骚。连刘宇轩死盯着她看。

陈汝慧带着莫小桃拍了视频,晚上肯定要播新闻。然后,她就跟村委女干部坐一桌。果然,她坐下来,很多人凑在她耳畔叽叽咕咕说事,她很合群,虽然没有嘻嘻哈哈,但不时拍拍人家的肩头,说着一些神神秘秘的事情。不时还有男人过来讨好:“陈经理,你老公不来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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