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千悟,从杂役弟子开始 第701节
到了亥时左右,这位县令就熄灯上床了。
段融在那大槐树下,监察了一天的吴勉的生活,而且市井间也听了不少的言论,他对于这位吴大人竟然不免升起些许好感来。
此人不好声色犬马,对于下人仆役们也颇为谦和。难得还能如此洁身自好,妻子亡故都不再娶。
“不易啊!”段融感慨了一声,但下一刻,他的身形便在黑暗的大槐树下,倏忽消失,宛如鬼魅。
吴勉床榻外不远处的屏风上,绣着松树、菊花,屏风一角的一朵菊花的花蕊里,忽然一点萤火浮现,宛如一抹冷光划过夜色,那点萤火蹿了帐幔里,没入睡熟的吴勉的眉心里,便消失不见了。
也就在这时,黑魆魆的床榻帐幔里,段融陡然浮现。他在黑暗中,打量着睡熟的吴勉,目色闪动。
要确定吴勉是不是秽血教的人,而且还能不惊动于他,这一点,对于今时今日的段融,也是可以做到的。
毕竟,他已经成就了第二十二层的胎藏经,其神魂之强大,神魂术之繁复莫测,早已经不是常人可知的了。
段融方才先用荧惑的神魂幻术,让吴勉陷入了神魂幻境中。
而且他还要操纵神魂幻境,来配合神识进入吴勉的灵明识海,以探查吴勉的识海内有无秽血神功的本源,也就是那种宛如星云的诡异血光。
而这个过程,只有在吴勉睡熟之后,方可操作。
一来,整个过程极为琐碎细腻,中间是不能被人打扰的,因为最好是在深夜进行。二来,即便如此,毕竟是以自己的神识进入吴勉的灵明识海,就算是有神魂幻境笼罩,吴勉还是会有感知的,但在其睡熟之后进行,翌日醒来,他就分不清那种感知到底是真实的呢?还是他昨夜的梦境里的错觉?
段融正是要让他产生这种疑惑。
黑暗中,段融开始操纵神魂幻境。
梦境里,吴勉患病,头疼欲裂,一位医师正在给他针灸……
段融便是以梦境中的头疼和针灸的触觉,来代替与遮掩他神识潜入吴勉灵明识海内,给吴勉造成的那种不适感。
一个时辰后,黑暗的床榻帐幔里,段融的脸色一片阴沉。
他以神识进入了吴勉的灵明识海,将他的识海内整个探查了一遍,竟然完全找不到那秽血神功的本源血光。
这也就是说,这位吴县令压根就没修炼秽血神功。
“难道此人不是秽血教的?!”黑暗中,段融的目中冷芒闪动,他想起关于吴勉的一些市井风评,还有他亡妻逝去三年也未续弦的事。
此时,段融的心头不免起疑。
难道此人牵头筹建那五通神庙,不过只是偶然吗?
就在此时,躺在床榻上的吴勉忽然闷哼了一声。
段融心头一动,几乎同时,身形如鬼魅般消失不见了。
吴勉从床榻上醒来,只感觉头疼欲裂,他挣扎着起身,哑着嗓子喊道:“来人。”
这时,房门打开,一位婢女提着灯笼走了进来,在屏风处蹲了一礼,道:“老爷,你醒了?”
吴勉道:“几更天了?”
那婢女道:“刚过四更天。”
吴勉哦了一声,这会儿那头疼的感觉正在消退,他自觉无碍,便道:“倒杯茶水来。”
“是。”
那婢女端了盏参茶来,吴勉呷了几口便又躺下了,不知为何,他感觉很是疲累,眼皮像灌铅了一般,一合上就睡死了。
黑暗中,段融出现在了那座无人居住的院子里。
他没有去躺椅上,而是在无人的院落里,来回踱步,思索着今日之事。
那五通神庙难道跟秽血教无关?一切只是巧合吗?
吴勉并未修炼秽血神功,这一点段融是可以确定的。他既是一方县令,若未修炼秽血神功,恐怕是秽血教的人的概率就不大了。
段融知道,秽血教之所以能笼络人心,就在于这秽血神功颇为神妙。仅此神妙而言,它并不比胎藏经差,但它比胎藏经修炼容易,虽然修炼方式有些下头。
段融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思虑了一番,也推演不出更好的思路,而且他感觉有些困乏。
毕竟,白天一整天都在用神识探查整个县域,而且晚上又对吴勉施展了神魂幻术和神识探查,这种进入他人灵明识海的细腻深入的探查,其实颇耗费神魂的,这般一日消耗下来,就算段融的神魂强悍,也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一番。
他缓步走到了大槐树下,将自己放在了躺椅上,不过片刻,就睡了过去。
翌日,一大清早,段融就踱步来到了城南某处街巷里。
一到巷口,他便看到某户后院的院墙跟处,有个瘦削的身影,正在那里支起摊位,摆上书画,挂上代写书信的布面。
此人,就是一年多前,他在这黄陂县游荡,偶尔出摊算命,认识的那位穷酸书生,此书生姓赵,只是具体姓名他已经忘了。
段融缓步走了过来,笑道:“赵书生,一年多不见,可还安好?”
那书生正在拾掇东西往摊位上摆,忽然听到有人说话,扭过头来一看,先是一愣,继而笑道:“是老姜啊!”
那书生眉眼间堆满了笑意。一年多前,他和这书生相识,便告诉他自己叫姜青玉。
那书生往摊位上放了几轴书画,看着段融,笑道:“老姜啊,这都一年多没见你出摊了。还活着呢?我还以为你饿死在哪个犄角旮旯呢?”
段融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呸!大清早的,你就不会说点吉祥话。”
书生道:“哎,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还说啥吉祥话,别说你了,我都想找棵树,吊死算了。”
段融道:“先别吊死。南城这边有件趣事,你想不想听听?”
“啥趣事?”那书生顿时便来了兴趣。
段融随即把昨日神识探查一天的市井里的一些狗血花边事,给那书生说道了一番,那书生一时听得眉飞色舞,津津有味。
就在这时,段融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还记得一年多前,南城落成的那座五通神庙吗?”
“记得啊。怎么了?”那书生蓦然一愣,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起此事。
段融来之前就想好了,他来找这书生就是问此事的。因为那五通神庙落成已经一年有余,他昨日整日探查市井,此事几乎已经无人讨论。但这书生颇好探听新闻,有件事,段融觉得问他正合适。
段融便问道:“那座庙不是县尊牵头,让士绅大户们募资筹建的吗?”
“是啊。”书生道:“那庙一直香火冷落。这一年多过去,你要不说起,我都忘了此事了。”
段融问道:“你可记得,那些出钱的士绅大户中,谁出的最多?”
那书生闻言笑道:“这事我知道,这五通神啊,原本在坊间都未听说过,不过是有些流言罢了,县令竟然就要为其建庙,那些士绅大户也不是傻子,一个都没怎么听说过的神祗,谁乐意出钱呢。但又抹不开县尊的面子,就象征性地出了一点。但有一人却是出得最多的,他一人站了募资的九成。”
段融心头一动,问道:“九成?!是谁?!”
书生道:“就县里开生药铺子的朱老爷。为这事,坊间市井还将其好生嘲笑了一番呢,说他是冤大头。”
“生药铺子?!朱老爷?!”段融的目中,冷芒深邃闪动。
若是牵头的人没问题,那出钱最多的人,会不会有问题呢?
第688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段融已经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和书生又闲侃了几句,就准备离去。
赵书生一见段融要走,便满脸惊讶地问道:“走?!你人都过来了,不出摊啊?!”
段融道:“天有点阴沉,不出了。我往南城那边逛逛去。”
“有点阴沉?!”赵书生望了望头顶的天空,的确飘着几朵云彩,遮住了日头,但他觉得这种不冷不热的天气,正是出摊的好时候啊。
赵书生眼色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叹息道:“还是你萧洒啊!”
段融故作市侩油腻地摆了摆手,便要离去,但他看着赵书生那一脸的苦色,还有摊位上那些已经有些发黄陈旧的画册,忽然心头一动,临走之时,一道法则之力就打在赵书生摊位旁边的地上。
这书生毕竟也算帮了他,而且相交下来,此人还是颇为有趣之人,段融便决定帮他一把。
那书生望着段融离去的背影,目色一阵发怔。他觉得这个老姜根本就不像江湖上的那些算命先生,也没见他坑蒙拐骗,而且经常十天半个月才出一次摊,可谓懒得生蛆啊。
那书生看了一会儿段融,便收回了目光,他刚准备继续拾掇他的摊位,却是忽然眼色一跳,扭头定睛向摊位旁的地上看去。
书生方才目光扫过,只觉那里似乎闪着淡淡银光,此时定睛一看。那还得了!?却见摊位旁的地上,原本的一些石子,都成了银亮之色,其中几颗稍大的石子,更是如同银锭子一般。
赵书生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想银钱给想疯了。
他走了过去,低头看去,那的确不是一般的石子,不是银钱又是何物?!
赵书生随即大喜,将那些散落在地的银亮的大小石子,全部捡起,搂进了怀里。他的怀里顿时沉甸甸的,估摸着也有二三十两呢。
书生走到摊位前,跟做贼似得,四处望了望,见无人注意他,他才摸出了一颗银锭子,仔细看了看。
看那模样也就如同大的石头子一般,赵书生约略记得那个地方的确有几个石头子呢。
他的目中闪过一抹疑惑,但手里的明明就是银子啊,这手感他太清楚了。
赵书生随即将那银锭子放在嘴里,用牙口咬了一下,而后就着光线一看,只见那银锭上已有隐隐的牙痕。
真正的银子是颇为柔软的,而且纯度越高越软。
赵书生看那银子的成色就知道纯度颇高,这才咬了下试试。
“果然好银啊!”赵书生面露喜色,手指肚摩挲着银锭表面的牙痕,不由赞叹道。
他忽然蹲到摊位一角,从那木箱里翻出了一柄小刀,瞅了瞅四下无人,便在摊位上,用那小刀,慢慢地将手中的那银锭给剌成了两半。
赵书生看着不甚整齐的切口,就着天光仔细打量,只见中心还是成色十足,他此处终于确定,这乃是十成十的好银啊!
赵书生那银锭在怀里掂了掂,估摸了下份量,他忽然目中闪过一抹疑惑。
那些银锭出现的地方,好像就是方才老姜站的地方啊!这些银锭不会是老姜掉的吧?
赵书生忽然这般想到,但随即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老姜一个臭算命的,穷得掉渣,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银子呢?
这可是十成十的好银啊!而且足有二三十两。
这笔银钱,已经足够他置处房产,再娶个媳妇,再另搞一个更靠谱的营生。赵书生越想越开心,摊位都不要了,决定先回家把这些银钱给藏好了再说。
段融离开那书生,便回到了他呆的那座废弃的院落里。
在大槐树下的躺椅上一躺,神识便已经散了出去,笼罩了整个城区。
很快,便锁定了西大街的三间相连的颇为醒目的生药铺子,这铺面规整地颇为气派。
段融的神识,很快便透入了铺子里,锁定了一个穿着锦衣,已经有些发福了的中年人。此人面皮白净,胡须稀疏,只是看起来精神头不是很好,眼袋下面有隐隐的淤青。
那淤青是纵欲之象。段融颇通医理,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此人名叫朱坤,正是这黄陂县生药铺子的东家。
这朱家世代经营药材的生意,对于朱坤而言,这是祖业。
朱坤正在药铺里忙碌着,忽然便训斥一个伙计。
段融躺在那大槐树下的躺椅上,一边以神识锁定了朱坤,一边在茶楼市井听一些闲谈风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