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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尸仙 第251节

  如今听到尼姑讲经的动静,被吵醒的李鹤一就又探头看了看,大光头、素灰色的海清僧衣,说起话来绵声细语,和自家老娘的大嗓门完全不同。

  听着听着,李鹤一眼皮开始打架,直到天色将明的时候,他又醒来一回。

  被尿憋醒的。

  腊月天冷,李鹤一憋了一晚的尿,实在憋不住了,就起身去找尿盆。

  也正是这一起身,李鹤一刚好听见门口开门的动静,原来是歇了一晚的尼姑要离开了。

  “多谢施主借贫僧衣物防寒,等来日天晴,贫僧定当前来归还。”

  “好说好说,路上地滑,师傅还请当心些。”

  小孩没当回事,回过头,就爬炕上继续睡觉。直到天色大亮,出门卖货的李父归来时,李鹤一这才麻溜爬起,围着自家老爹打转。

  “昨日雪可真大!得亏我寻到一座庙,人老师傅慈悲,收留了我一晚,不然怕是冻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两夫妇说着话,李鹤一在旁边扒拉着货箱,却没找到想要的火烧和零嘴,当下小嘴一撇,心里多少有些不大开心。

  李父没在意小孩想法,只催着李母快些拿来干爽衣物替换。

  李母回到屋里,几番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李父的裤子,她这才猛然想起,多半是早间借那尼姑防寒衣物的时候,不小心把丈夫的裤子给裹了进去。

  这边,脱了湿衣湿裤的李父还在催促,李母却期期艾艾,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李父见状追问,不等李母回答,李鹤一抢话道:“昨日有一和尚过来借宿,娘陪了他一晚上,今儿一大早,还送了她衣物防寒,爹的裤子该是那和尚穿去了!”

  李母脸色大变,急忙辩解是尼非僧,是女非男。

  李父闻言大怒道:“既是尼姑,你缘何能把我的裤子借与她穿?岂不知男女有别的道理?”

  “依我看,定是你趁我不在,勾搭上了奸夫,背着我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母强自争辩,李父则一把将李母扯进里屋,李鹤一站在门外,只听见李父捶打怒骂之声——

  “小孩总归不说假话,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今日看我不好好教训你这荡妇!”

  两人在里屋摔摔打打,中途鼻青脸肿的李家妇捂着脸夺门而出,李鹤一见到这一幕,只觉说错了话,但又不敢进屋和正在火头上的父亲解释。

  门外,李家妇挨家挨户寻找邻里街坊寻求帮助,然邻里皆以天寒夜深为由,各推不知。

  李家妇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让街坊邻居做个见证。

  李鹤一跟着自家老爹出了门,就看到门口站着男女老少,李家妇则指着一地痞说道:“刘癞子,你来说,昨个是不是你尾随人尼姑来着,我可是在门口看着你了,你可得说实话。”

  瞧这话说的,别管有没有实事儿,就算有,你能指着一个地痞帮你说好话?

  人不把你往死里坑,就不错了!

  果不其然,刘癞子一听到李氏这话,火气登时就窜了上来。

  昨日他是尾随尼姑不假,但好事还没成,就被李家妇给打断了,如今你还要指责我的不是,让我帮你说话?

  做梦去吧!

  当时刘癞子就叫嚷道:“你勾搭男人就勾搭,往我身上泼什么脏?我对谁起心思,那也不能对着一和尚起,你当我是兔儿爷还是二椅子?”

  就这一句话,直接把白的说成了黑的,李家妇闻听此言,一口气没上来,当时就昏了过去。

  回到家里,李父骂骂咧咧,说李家的脸面算是被丢尽了,此时李鹤一终于明白过来,他上前说道:“爹,娘没做坏事,那和尚是女的。”

  那和尚是女的,瞧这话说的,鬼来了都不信!

  李父听完眼斜鼻子歪,心里那个气呀,当时嘴里就又是一通鸟语花香。

  当天夜里,李父早早躺在炕上歇息,李母则跪在佛像跟前,喃喃自语。

  末了,李母走到里屋看了眼自家孩子,当李鹤一跑到跟前时,李母张开干裂的唇口,凄然道:“傻孩子,你不知道,只有光头的男人才叫和尚,光头的女人那是尼姑啊!”

  李鹤一没吭声,他真分不清尼姑和尚吗?这事谁也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李家父子刚起床,一出房门,就看到李母悬了根绳子,吊死在了佛像跟前的房梁上。

  李鹤一大哭,李父则又是一阵埋怨谩骂。

  然,就在李父准备给李氏出殡下葬的当口,一个尼姑和一个老尼找上门来。

  李父认得那老尼,可不就是大雪封路那日,他前去庙庵借宿时,给他开门的老尼姑吗!

  再看旁边的年轻尼姑,此时手里正提着点心果篮,和一叠衣物,里头正好就有他的丢失的裤子!

  你说这事整的,李父懊悔不已,出殡当日,尼姑念经在坟头超度,李父则在李氏坟前痛杖其子,言若不是逆子胡乱言语,也不会把事情闹到这一步。

  再后来,天师府道长下山云游传教,正好路过李家,道长拿镜子一照,看李鹤一骨骼惊奇,是个可造之材,就劝说李父,让李鹤一跟随自己回山门出家修行。

  李父对李鹤一心有芥蒂,一听这话,自无不可。

  从此之后,有两个影子的李鹤一便来到了天师府,成了如今的传度法师。

  徐青啧啧称奇,这天师府也不知是不是有某种必然要经历的入门仪式,不然为什么他超度的天师府道人,各个都缺爹少娘的。

  再看度人经奖励,一门地字下品的阵法初解,还有一枚地字上品的役鬼法印。

  所谓役鬼法印,顾名思义,就是一枚能役使鬼神,召神遣将的拘束法器。

  但是这法印只能拘禁一鬼为印主所用,徐青把玩了会,没多大兴趣,不过他那邻居或许会十分喜欢。

第221章 烟花,狗粮

  “拘禁鬼神.”

  徐青手持役鬼法印,陷入沉思。

  这好像是,精灵球?

  徐青短短时间里,脑海中就浮现出八旗元帅,还有邻居多厄鬼王的身影。

  只是徐青这人也不是恩将仇报的主,八旗元帅刚对他表达出善意,并且给了他能调兵遣将的纸灯冥器,他又怎么可能转头就把人元帅收进法印里?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邻居多厄鬼王更符合他的条件。

  不过想穿过鬼王陵层层墓室包围,来到最里面鬼王的主墓室,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徐青想了想,还是暂且把役鬼法印收了起来。

  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需要处理,鬼王陵在这里又不会跑,他这邻居总不可能忽然就搬家了,徐青抛除杂念后,便开始整理鹤一道人的遗容。

  说是整理遗容,其实就是摸尸搜身。

  一张爬云符箓,几瓶花花绿绿颜色各异的丹药,还有传度法师的度牒公文。

  除此之外,就是天师府常见的法剑法器,以及一些世俗才会用的金银财物。

  徐青摸尸搜身的手艺已经炉火纯青,不消片时,他就把眼前道人的剩余价值,榨的分毫不剩。

  随手将尸体丢进箱庭,徐青没有选择花费时间去处理廖进忠的尸体,眼下冯二爷和纪瑞年还在埠口的楼船上担惊受怕,大伯和小柳仙也不知怎么样了。

  如今又耽误了这许多功夫,他要是再不抓紧时间去处理收尾,这俩人接下来指不定还要遇见什么麻烦事。

  徐青都不用想,刺杀武道宗师、内务府三品大太监、镜照司督主这些罪名总要有人承担,朝廷可不会管你有没有能力做到这些事,只要找不到真凶,那谁在案发现场,谁就得是凶手!

  阴河古道进来容易出去难,李鹤一虽然打通了阳间白沙河与阴河的通道,但却只是一个单向进入的通道。

  李鹤一这人心脏的很,从开始布局引诱徐青进入陷阱的那一刻,就没打算留后路。

  一旦布置出白沙河与阴河双向互通的阵法,徐青要是发觉不对,转头就跑回阳间怎么办?

  鹤一道人工于心计,小算盘打的啪啪响,不过他怎么也算不到,徐青会对阴河如此熟悉,甚至对八旗元帅的了解程度,也远超过了他。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只有徐青知道,邪祟与邪祟之间,最重要的其实是真诚。

  他了解的从来不是八旗元帅,而是死人留存的执念。

  真论起对死人的了解,整个津门怕都没有第二个人能超越他。

  毕竟,只有死人才最了解死人,倘若不是死人,那也一定是接触过死亡的人,才能切身体会到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徐青不才,恰好就是一具行走在阴阳交界处的行尸走肉。

  不过这具行尸走肉,一直以来都有着浓浓的人情味,而这点恰恰是其他鬼怪僵尸所欠缺的。

  这边,徐青来到埋藏双生棺的坟冢,转头就回了自家仵工铺。

  柜台处,附身孙二娘的玄玉还没回过神,就听见徐青开口道:

  “玄玉,你想不想去看烟花?”

  当天,平日里从不打烊的仵工铺破天荒的关了铺门,挂上了暂停歇业的牌子。

  白沙河埠口,东西两座灯塔灯火通明,在灯塔底下,一群红衣缇骑手持火把,正沿着渡口不停奔走巡视。

  此前白沙河大浪翻卷,将镜照司随行官船彻底冲散,这些驻扎在岸上的缇骑眼下也只能凭借最笨的办法,用灯火作为信标,指引那些失散的船只登岸。

  不过,就在河面上有船只靠近岸边时,作为指引信标的两座灯塔却相继扑灭了灯火,就连一些靠得近的缇骑,手中的火把也莫名熄灭。

  有耳朵尖的说是听到了一声若有所无的脆响,就像是有人打了个响指,随后周围便陷入一片黑暗。

  本来就惶恐的兵丁缇骑,一听到这话,心里就更加害怕。

  早就听闻坊间有灯鬼传闻,这些年临江县内时不时就有某条街的灯火莫名熄灭又重燃,临江本地人对此讳莫如深,甚至街头还有小儿传唱童谣,说是灯鬼到,阎王笑,一明一灭少一岁,十明十灭老十岁.

  又道是,一捻灯芯青烟飘,三更借寿五更消,顽童莫吹身前烛,燃灭十次老十年。

  一帮缇骑大气不敢喘,然而越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有一两个人不信邪,当时就取出火折子重新点燃了火把。

  也就是在这时候,夹杂在湿冷河风中的诡异响指声再度响起。

  火把明灭扑朔,不远处的灯塔也跟着燃灭。

  领头的照夜使当机立断,喝道:“所有人将火把丢入河中,若有违命者,军法处置!”

  路过河岸的徐青好一阵纳闷,他不过是心血来潮,见那些缇骑来回奔走觉得心烦,就打了几个响指,却没想到这些缇骑如此谨慎小心,竟把火把都丢进了水中。

  显然,此时的徐青还没意识到,他往日里随意施展的点灯术,已经影响到了临江县的方方面面,现在临江县的大人们止小儿啼哭都不再唱夜哭郎了,只需提一句灯鬼来了,小孩就立马躲进被子里,再也不敢闹出一点动静。

  就这么,临江县埠口出现了神奇的一幕,只要徐青和玄玉走过的地方,就总会陷入一片黑暗。

  当徐青踏上一叶扁舟,和玄玉站在船头,负手而行时,周遭燃起灯火的商船渔船,以及不远处那些刚找到方向的官船,便都成片成片的融入夜色。

  玄玉问徐青:“徐仙家手不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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