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尸仙 第242节
徐青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老吴要把纸扎铺转让给自己的时候,还是沉默了好半晌。
井下街的人,来来去去,真就和他门口悬挂的两盏灯笼一样,迎来送往,却唯独留不住人。
吴耀兴把话说的明白,井下街是他从小长大的地儿,纸扎铺则是他吃饭的手艺。
如今儿孙成才,这用来吃饭的手艺却成了儿孙前进路上,一道碍眼的风景。
能怎么办?只能舍弃!
他不能给儿孙拖后腿,不过这纸扎铺彻底关门也不是事,转卖给别人吴耀兴又不放心。
思来想去,可不就想到了徐青。
在吴耀兴眼里,徐青对他家的恩情远不是一间铺面所能还清,要是能把铺子送给徐青打理,他却是一百个放心。
徐青无话可说,喝完送行酒,这吴家纸扎铺便算是彻底姓了徐。
不过徐青也说了,只要哪天吴耀兴还想回来,这纸扎铺就一直会给他留着。
吴耀兴当时吃醉了酒,红光满面,答应的倒是十分爽利。
徐青无奈叹息,短短两年,如今整条井下街,却已经走了近一半的人。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这仵工铺子里纵然没有活人朋友,却也依旧十分热闹。
徐青超度尸体,忙里忙外的时候,堂里的仙家也没闲着。
黄小六每日来去无踪,但当徐青唱起帮兵决的时候,这黄貂鼠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在铺子里。
古子虚和古巧儿父女俩,一个在寿衣铺教学生,一个则负责风水堂的日常事务,这两位有过从业经验的灰仙家,倒是从不让徐青多费心。
绣娘更不必说,这鬼丫头除了每隔几日按时寻柳老板学习新戏外,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呆在水门桥别院训练徐青给她新置办的几台织机。
这丫头听话听到什么程度呢,徐青教她学会砍头不死术的时候,随口讲了句玩笑话,说你要是怕找不着脑袋,就织一条围脖,用发绳系上,这样就不怕哪一天脑袋走丢了。
时至七月,秋老虎正发威的时候,徐青去别院翻地秋种,却瞧见绣娘裹着一条厚厚的围脖,就跟那吊死鬼的白绫似的,也不嫌热的慌!
徐青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就随口一提,要是真有哪天被砍头,人不把你的围脖一起切开了?
但徐青却不敢再多言,他觉得他要是让绣娘把围脖换成铁链,这丫头估计也会照着做。
像这样把他的好赖话都放在心上,还把干活当乐趣的员工,徐青想不放心都难!
除了县里的事,保生庙的金大姐和白小仙如今也组团凑成了一对,身为庙祝的金大姐责任感十足,她即是徐青的庙祝,同时又是徐青座下最虔诚的信徒,不过这信徒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保生娘娘的真身是何模样。
这两个月里,徐青通过血湖法界,没少用造梦术为金大姐传授接生助产的窍门,还有照顾小孩的各种门道,金大姐生养过孩子,对这些事倒是一点即通。
如今在金大姐和白小仙的打理下,保生庙的香火逐日递增,接生手册带来的影响也在不断提升着保生娘娘的知名度。
津门是商埠,每日海内海外,四方上下不知有多少人往来贸易,期间不乏有人将接生手册传至他乡,而保生庙又是添子添福,涉及子嗣繁衍的庙宇,自然而然会引来更多的香火信众。
只可惜狗皇帝不干正事,陈光睿将普及接生手册的好处,书于奏折,送递京师的时候,却止步于内阁,连御案都没能呈上。
景兴皇早有谕令,地方总督,三司奏折可呈案前,州府县治奏折则需地方、三司、内阁经过筛选层层奏报。
总之如今景兴皇的御案前,是一片清明。
徐青没在意这些朝堂上的事,眼下他手底下除了这些让他省心的仙家员工外,也有一些让他分外操心记挂的主!
一个是远离本土,远渡重洋去取他乡之种的压堂仙家鸹爷。
至于另一个.
徐青抽空看了眼柜台前替他看守铺面的‘招财猫’。
此时那猫附身在孙二娘身上,正无忧无虑的逗食梦蛊玩。
胖乎乎,白嫩嫩的懒虫子‘张牙舞爪’,发出嘤嘤乱叫,徐青不用开启通耳识,都能听出来这虫子骂的有多难听。
食梦蛊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睡懒觉,唯一勤快的,或许就是换个睡姿翻个身的时候了。
玄玉发现徐青看过来,便扭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徐青默然不语,转回身继续超度他的尸体。
他从玄玉身上,总能看到岁月静好的一面,哪怕下一刻就要面临生死之劫,在那一刻之前,这猫都不会有半点忧虑。
徐青唯一一次见到玄玉忧虑,还是他当初需要面临五百年雷灾的时候。
而眼下,随时都可能面临灾劫的,却是玄玉。
一夜无眠,三百多具身首分离的尸体,如今又恢复了完整。
能被问斩判处死刑的囚犯,几乎个个都有拿手绝活在身上,纵然没甚才艺,人能把自个儿脑袋玩没了给你看,那多少也得称上一句好活、敬业。
徐青从贩夫走卒看到贪官污吏,又从江湖义士看到清官廉吏
广阔天下装不下这几百个人,而小小的仵工铺里,却包容万象,上演着一出又一出的绝唱戏目。
活字印刷、雕漆技艺、吹糖作画、吹笛抚筝、百家衲衣、万民送伞,还有那溜门撬锁、伪造官印、钓鸡盗狗等见不得光的绝技。
徐青清点完度人经奖励,学会的绝活不少,但让他最感兴趣的却是一门制造‘震天雷’的奇术。
第213章 不一样的烧活
津门埠口南来北往,五行八作,奇人异士颇多,但要说烟火行里最顶绝的,当属九梢沟的李二愣子。
李二愣据说是烟火行的祖师爷——李竹声的后人。
这李二愣还有两个外号,一个叫李二响,一个叫李老二。
叫二响这个名儿,是因为他会制作一种二踢脚的两响炮,这炮据说也是他祖上捣鼓出来的。
至于老二,则是因为李二愣在家中排行第二,只不过老大早在三年前的时候,就上了天。
物理意义上的上了天。
李二愣说是他大哥晌午犯困,躺在作坊装硫磺、火药的袋子上睡着了,结果不知怎的,那十几袋火药突然就没来由的炸了。
但外边的人却说是李家老大爱抽旱烟袋,这烟火行最怕的就是这个,李家老大本不该犯这种小错误,但坏就坏在他睡迷糊了,顺手就将那烟袋锅点了起来。
后面的惨事,就甭提了,总之方圆十里地都听见了李家老大升天的动静。
至于这则传闻是真是假,没人知道,毕竟李家老大连具完整的尸首都没能留下,大伙也就只能胡乱猜猜,当成饭前酒后的笑话看待。
不过笑话归笑话,李家祖师爷是李竹声这事儿,津门地界的人却从来没人怀疑过。
原因无他,只因李家的炮仗确实厉害,就连火枪营都曾找过李家老爷子询问过失传已久的铁火砲制作方法。
当时李老爷子为回报营总官信任,闭门钻研了两年。
两年后的一天,九梢沟忽然传出一声轰天巨响,李二愣回到村子的时候,就发现自个家没了,爹也没了。
但李家的名声却因此响彻了津门,人都说是李家老头子临死前那一刻造出了真正的铁火砲,不然一个普通炮仗,怎么能把占地半亩的祖宅都给炸没了?
李二愣父亲兄长皆死于自己最拿手的本事上,按理说他应该吸取教训,彻底远离这一行,为李家留下香火才对,但李二愣偏不这么干,他反而更加入魔的钻研起了铁火砲。
期间不乏有其他地方的烟火匠人过来拜访,却都被李二愣拒之门外。
李二愣这人傲气,从不把其他地方的烟火作坊,炮作行放在眼里。
在他眼里,那些都是小孩子才捣鼓的玩意,搁祖师爷眼里,放出来的动静,连个屁都不如!
然而李二愣不知道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除了津门,浏县、上萍、醴郡的火炮行也早已今非昔比。
大概在两年前,腊月份的时候,李二愣照常带着自家的二踢脚,大挂鞭,来到埠口炮市上卖自家的炮仗。
为防止烟火伤人,炮市和过年赶集的集市分成了两个区域,一个在埠口岸上,一个则在结了冰,上了冻的河坑里。
这一年,来了不少外地的同行,但李二愣却不以为意,他家的炮仗向来都是年关里的当门红、第一响!其他人的炮,哪怕再好,到了他跟前也跟老牛放屁似的,松松垮垮一点劲都没有。
但就是这一年,浏县来了位‘火中仙’,这人穿着一身崭新道袍,留着一撮山羊胡,他也不和李家比炮响,而是另辟蹊径,把那二踢脚做了改进,两声响虽不算惊天动地,但也炸得又脆又亮,最关键的是,人第二响能在半空炸出一朵七彩的大花伞!
这可把津门老百姓稀罕坏了,怪不得人会叫‘火中仙’,单这一手七彩烟花绝技,就不像是凡人的手笔。
李二愣子这回真愣了,这浏县的土老冒什么时候能鼓捣出这么时兴的东西来了?
不过他也不慌,这种二踢脚虽然看着漂亮,但它却不够响亮。年关里,大伙最爱攀比的还是谁家的炮仗最响亮。
然而,不等李二愣多想,脚下的地面就猛地震颤起来,当他反应过来时,整个耳朵都嗡嗡的,像是钻进了一百只蝉在叫。
他捂着耳朵,扭头看去,就瞅见一个醴郡来的年轻小伙点燃了一颗又一颗的二踢脚,那二踢脚无一例外,全都有小臂粗细,看起来跟个两头削齐的大萝卜似的。
这又是谁的部将?
李二愣那日连一个炮仗都没卖,就灰溜溜的跑回了家,旁个看热闹的百姓还奇怪,往年回回压轴出场,一现身就惊天动地的李家炮竹,今年怎么不来了?
而且不止这一年没来,第二年津门炮市也不见了李家炮竹。
有人说,这李二愣是怕做炮仗不保险,怕哪天给自己崩没了,断了李家的香火,于是就金盆洗手,娶妻生子去了。
也有人说,李二愣是怕比不过外地来的同行,吓的不敢冒头了。
还有人说,李二愣做炮仗的时候,和他父亲兄长一样,一不留神,给自己玩没了!
这李家炮竹就此断了根,可不就没人来卖了吗?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如果李二愣没死,那他这中间,又到底去了哪?
看过李二愣走马灯的徐青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传言不可信,这期间李二愣根本不像外界人说的那样,跑了、死了,而是轻装简行,自个独自一人跑去了浏县,又跑去了上萍、醴郡。
他不再闭门造车,而是游走四方,到处学习先进经验,直到两年后,李二愣回到了九梢沟。
村民们好奇,就问他跑哪去了,怎么两三年不见人影.
黑皮黑脸,被火药油子浸透的李二愣啥也没说,只是把背后背囊打开,露出来一件黑不溜秋的事物。
那事物脑袋大小,圆肚长尾,跟个带穰把的西瓜似的。
有人问这是何物?李二愣哈哈一笑,说出来三个字——“震天雷!”
往前数几个朝代,有一朝火器最为厉害,而在那些个火器里又属守城时用的铁火砲为最!
此物形如匏状而口小,用生铁铸成,厚有二寸。便是最小的铁火砲,里面装药也有二升,当此物激发时,城壁震动,半亩之地,人与牛皮,碎迸无迹。
而铁火砲还有个别名,就叫震天雷!
“咱老祖宗玩的是杀人的铁疙瘩,如今改行做悦人的花炮,算是大材小用,你们且瞧着吧,等爷们拿着这震天雷献与朝廷,届时整个天下都得听到我李家这声响!”
津门人争强好胜,爱面子,骨子里的那股执拗劲儿,是九头牛也难拉的回。
李二愣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拿着铁火砲,就像怀里抱着自己的孩子,带着满腔热血,兴冲冲的来到火枪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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