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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宋青书 第12节

话音未落,人已先动。

一个白色的身形裹挟这一道青芒,一眨眼便来到都大锦面前,剑还未至,剑气已经撕裂三人的衣衫。

都大锦只觉狂风铺面,周身上下像是被灌了泥铅,丝毫不得动弹,眼中看到那一点青芒转瞬即至,耳中听到自己衣衫撕裂的声音,心中大叫一声:“吾命休矣!”

恰在这时,一个身影闯将过来,突然出现在都大锦身前,只见这个身影伸出三根手指成鹤嘴状,不着丝毫烟火气,只那么一衔,便似掐住蛇的七寸一般,将倚天剑的来势顿时止住,下一刻,周围纷飞的剑气才偃旗息鼓,殿内的狂风也都安息了下来。

这时,都大锦才看清楚自己身前这个身影,正是武当掌门张三丰。

而张三丰掐住倚天剑的剑尖后,虽止住倚天剑的来势,但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只见他后撤一步,后背几乎贴在都大锦脸上,拿住剑尖的右手划出一道圆弧,将倚天剑和运剑的宋青书往殿外一带,宋青书身在半空中,此刻已然失去了理智,被老道如此一带,连人带剑便飞出殿外。

老道右手画弧,左手轻轻在宋青书后背一送,下一刻,狂风再起,剑气再现,宋青书携倚天剑便飞向殿外不远处的山壁。

“哐沧”一声,倚天剑深深没入石壁,伴随的剑气将石壁划出一个巨大的创口,宛如一块被啃咬了一口的豆腐。

下一刻,宋青书便松开倚天剑,躺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16.第十六章九阴九阳,生残补缺]

当宋青书再次转醒已是两天以后,问过母亲才知道,父亲和四叔去了少林寺,据说俞岱岩的全身筋骨折断,是被少林大力金刚指所伤,需要少林寺给武当一个交代,而五叔六叔则去了临安府,一是保护龙门镖局,听说把俞岱岩托付给龙门镖局的人说过,如果俞岱岩有闪失,必杀龙门镖局全家,所有张三丰昂张翠山去保护他们顺带追查一下,弄清楚是谁托镖的。

根据张松溪推断,俞岱岩必是拿到了屠龙刀,才被人下了毒,然后托镖给龙门镖局送回武当山,却不料在山下遭了毒手,但这些事凌雪雁并没有告诉宋青书。

宋青书听后心中烦闷,心想太爷爷也是糊涂,龙门镖局把三叔害得那么惨,居然还让五叔去保护他们,这要是让三叔知道了,心里又该难过至极了。

此刻宋青书并没有发现,他一向敬为天人的太爷爷,此刻在他心里成了老糊涂,并不是说他不尊重张三丰,而是他已经开始有了自己判断是非的标准,看来经过俞岱岩之事,宋青书本就超过同龄人的心智,又成长了一大步。

其实还有一件谁都不知道的事,那就是当所有宾客都散去后,峨眉派静玄师太曾与张三丰单独交谈了许久,只有交谈的内容,老道谁也没说。

宋青书刚醒,吃了点东西之后,就往张三丰的厢房走去,俞岱岩这几天也在那里,老道不解衣衫地整日照看,每隔两个时辰就要运功给他疗伤,但是俞岱岩至今都未苏醒。

张三丰的厢房内摆设十分简单,进门是个四方桌,桌上有茶具,右手边是床榻,床头柜子上摆放着一对铜人,铜人做工精美,四肢关节均能活动,虽然看起来年份久远,但表面油光锃亮,显然被主人精心保存着。

宋青书来的时候,张三丰正在给俞岱岩疗伤,他看到俞岱岩浑身赤裸,所有关节都已经包扎起来,身上的血迹也已经清洗干净,但是他能明显的发现,俞岱岩的四肢软踏踏得摆在床榻上,就像是早已脱离本体的壁虎尾巴,没有丝毫的生机。而他头发凌乱、脸色青灰、颧骨高耸、两颊深陷,短短两天时间,伤痛就将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折磨的不成人形。

宋青书闭起双眼,不忍再继续看下去,眼泪却不争气地流淌下来。

宋远桥走后,俞莲舟就开始处理起武当的事宜,而莫声谷却吃睡在张三丰厢房,伺候师父和三哥,此刻他看到宋青书走进来,就对他“嘘”了一下,意思是不要吵到张三丰运功。

于是两人都默不作声,等待着张三丰运功疗伤结束。

过了半晌,两人就看到张三丰头额头开始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头顶也开始冒出屡屡轻烟,烟气不大,但色泽纯白浓郁,在张三丰头顶旋转缠绕不散,好似戴了一顶白色的帽子。

片刻之后,拉都头顶的烟气缓缓散开,之间他慢慢收回手臂,双手收于丹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莫声谷赶忙上床,用湿毛巾在俞岱岩腰腿和掌心擦了擦,宋青书便看到那雪白的毛巾上沾染了黑红色的血液。擦完之后,莫声谷轻轻给俞岱岩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角就下了床。

张三丰这时已经洗了把脸,招呼宋青书和莫声谷出去说话。

三人刚来到院子里,莫声谷就急切地问:“师父,三哥......三哥能活吗?”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宋青书也太头盯着张三丰,生怕从他嘴里说出一个“不”字。

老道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子和年幼的徒孙,心里甚是凄然,他威震武林数十载,想不到年过九十却遭此大悲,心爱的徒儿被人折磨至此,他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而自己一身功夫登峰造极,由内而外,欲返先天,可却连自己的徒弟都救不活。

要这威名有何用,何人会怕?

要这功夫更枉然,救徒无门!

此刻,老道心里不禁自问,是我张三丰不中用了吗?谁人都敢欺负到我头上,在自己九十寿诞这天,将自己的爱徒折磨至此,还弃之荒野任其自生自灭,这往后,武当还谈什么威名赫赫,我张三丰还谈什么威震武林。

老道越想越气,遇到这种可谓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再好的养气功夫都是白费。

于是宋青书和莫声谷就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在急剧下降,寒风飕飕的在三人身边环绕,院内的盛开的花朵一瞬间凝固了,花瓣和叶子上结满了白色的霜。

宋青书看到太爷爷脸色扭曲,满头白发飘飞,将发簪打飞在地,他不知道张三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这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宋青书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冰冷的空气进入肺部的刺激,大声喊道:“太爷爷!”

张三丰浑身一抖,像是猛然惊醒一般,双目茫然地四下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只见他赶忙盘腿坐定,双手置于丹田抱劲运功。

慢慢的,寒冷消失不见,院内的温度再次提高,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但是因为骤然温差过大而冻结的花朵,此刻因为温度的回升而化作齑粉,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宋青书和莫声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老道盘腿运功,觉得可能是出了岔子,都不敢打扰他,静静地护卫在老道身旁,等待老道的苏醒。

半注香之后,张三丰睁开眼睛,长长嘘了口气,心里暗道侥幸,原来方才老道竟因为心情大喜大悲,导致胸气郁结,影响了思绪,差点走火入魔,亏得宋青书眼尖,及时唤醒了他,否则一旦深入魔障,到时候大开杀戒,整个武当今天就得除名了。

宋青书和莫声谷看到张三丰苏醒,赶忙问道:“师父(太爷爷),您没事吧?”

老道笑了笑说:“枉我活了九十年,原来也不过是一介凡人,生老病死爱憎别离,也放不下啊。”

两人都不知道该怎样回话,宋青书岔开话题:“”太爷爷,三叔......究竟怎样了?”

张三丰摇摇头说:“身上的毒已经逼出来了,但是全身骨骼经脉具断,就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莫声谷说:“那就是能醒来喽,三哥顶天立地的汉子,一定能醒来的。”说罢,又转身跑进厢房,似乎是在给俞岱岩打气,张三丰和宋青书在门外就能听到他的声音。

宋青书说:“太爷爷,即便三叔能醒,是否也动不了?”

“脖子以下,全无知觉,全身功力,一朝尽费!”张三丰闭上眼说。

“没有任何办法了吗?”宋青书追问,他不愿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当他这样问罢,张三丰却陷入一种奇怪的思索中,过了片刻他才开口道:“若真要说无药可救,却也不尽然。”

宋青书忙问:“有什么办法吗?”

张三丰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叹了口气:“唉。你太爷爷我今年九十岁了,从十三岁开始练功,练了快八十年。”他看着眼前这个小徒孙,虽然长得比同龄人高大,但也就两岁而已。

“太爷爷用了将近八十年,才练到气返先天,可你生下来就是先天之人,身怀先天之炁,小青书啊,你才是上天的宠儿啊。”

宋青书静静地听着张三丰说,他知道太爷爷话还没说完。

“先天之炁,万物之母,自胎而生,见风而堕,终不可寻。”张三丰突然拔高了声调,“老道我用了八十年,才终于找到体内这先天之炁,又以此炁为源,生生不息,反补内壮,突破先天。”

“方才你三叔疗伤之时,我无意中引动体内先天之炁进入岱岩体内,猛然发现先天之炁所到之处,竟能够......”话到此处,老道竟卖了个关子。

宋青书正听到要紧处断了,气的发呢个白眼,老道看着他气恼的样子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宋青书心里嘀咕,自己的弟子都成那样了,还有心思卖关子,也是心大。

老道笑了两声才发觉不妥,连忙止住笑意,正色道:“由此,你太爷爷我发现先天之炁最大的妙用,竟然是——生残补缺!”

宋青书一喜:“这么说三叔有救了?”

张三丰说:“可以这么说,但是......唉。”他话没说完,又叹了口气。

宋青书忙问:“什么意思呢?太爷爷你快说啊!”

张三丰抬头看向俞岱岩躺着的房间:“当我的先天之炁进入俞岩的体内后,的确是可以修补他的经脉,但是他伤的太重,一旦我停止运气,那么先前修不好的经脉就会再次裂开,甚至加重了伤势。但是以我现在先天之炁的总量,连一条经脉都无法完全修补,更何况是全身的经脉。而若想补全他全身之经脉,以老道现在的修行速度,最少还得一甲子!”

“所以刚看到希望,才发现是绝望。”宋青书接着道,“三叔能不能再活一甲子,还是个未知之数。”

他的声音低沉而颓废,充满了无力感。面对自己至亲之人需要帮助,而自己又无能为力,那是一种多么煎熬的感觉啊。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问老道:“太爷爷,那我的先天之炁呢?能否救三叔呢?”

张三丰看着他说:“其实太爷爷最初首先想到的就是你,因为你天生身怀先天之炁,不需要像我一样一点一点去发掘自己体内的先天之炁,根据我的推断,你如果能够运用自己的炁的话,你的进境应该比我要快得多,可惜啊,你的炁不能用。”

“难道就没有一本功法可以运转先天之炁的吗?”宋青书大声问。

“百余年前,江湖上有五名武功最为高强之人,号中原五绝,分别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以及中神通,其中中神通王重阳,便是曾经全真教的掌门,他所修炼的内功名为——先天功。号称所修炼出来的真气便是先天之炁,他便是凭借这先天功,才力压当世四大绝顶高手,成为天下第一。”张三丰娓娓道来。

“那王重阳的先天功现在在哪里呢?”宋青书问。

张三丰摇摇头说:“据说当时全真教的全真七子,没有一个练成这先天功,后来全真七子死后,全真教便衰落了,先天功也失传了。”

宋青书不甘心地问:“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张三丰想了想后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是可以解决你体内先天之炁不能运转这个问题的,而且效果应当比先天功更好。”

宋青书急切问道:“是什么?”他厌恶现在这个弱小的自己,恨不得学会运转体内先天之炁的功法,帮三叔修不好体内的经脉,然后叔侄二人一同下山报仇。

“如果我推断没错的话,以九阴真经和九阳真经之力交融,当可生成先天之炁!”张三丰斩钉截铁地说,“但是九阴真经和九阳真经具是江湖上最顶尖的武学,而且九阴真经现在跟先天功一样,都已经失传了。九阳真经一分为三,少林有三分之一,峨眉有三分之一,我武当留有三分之一,世人都说我武当功法脱胎于少林,其实严格来讲,是脱胎于九阳真经。”

[17.第十七章俞岱岩醒了,张翠山失踪]

“也就是说,只要我能找到先天功,或者九阴九阳真经,就能救三叔,是这样吗太爷爷?”宋青书听完张三丰的话后问道。

张三丰点了点头。

“那好,我现在就下山去找先天功!”宋青书呼得站起来,说话间就准备往山下走,却被张三丰一把拉住。

老道有些无奈地说:“你个小娃娃,别说去找神功,就是下山走一遭,可能就会被人给卖了。再说,你准备去哪里找先天功?满世界浪荡吗?胡闹!”

说到最后,张三丰有些生气,自己的爱徒已经重伤难治了,总不能再搭上自己的徒孙吧。再说,就算要去找先天功,也是他们这些长辈去找,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小娃娃去逞能。

“你现在哪里都不要去,就老老实实待在山上,等你爹他们回来后,太爷爷亲自出山去找先天功。”

“那我要跟你一起去。”

“成!”

两人都没有再提寻找九阴九阳的事,毕竟先天功还有迹可循,但是九阴九阳实在是不可想象。

就这样,祖孙两人约定等俞岱岩伤势稳定后,便下山去寻找先天功。

半个月后,俞岱岩终于清醒过来,但醒来后的他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废人,当时嘴里便发出老狼一般的哀嚎,那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疼痛导致的,更多的是接受不了从一个健全的人突然变成残废的心理落差。

宋青书几乎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俞岱岩因疼痛而发出的惨叫,有时像是一个愤怒的大虫,有时却像一头末路的老狼。

自从俞岱岩苏醒后,宋青书就没有再去过他房间,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的三叔,不知道自己该表现出悲伤难过的情绪,还是同情怜悯的感情,亦或是装作没事发生一样,他也迷茫了。

有时候他也痛恨自己懂得太多,想的太多,如果自己像一个正常的两岁孩童,那么此刻一定会在三叔床前嬉戏玩闹逗他发笑,帮他减轻心理上的痛苦。

可惜他不是。

俞岱岩苏醒的第三天,他开始绝食了。

不论张三丰和莫声谷如何劝慰他,也无法让他张嘴吃饭。

俞岱岩死志已决,堂堂武当俞三侠,可以绝食而死,绝不躺着苟活。

于是宋青书便端着一碗凌雪雁煮的粥,来到俞岱岩的房门前。

“三叔,有个事情想同你商量一下。”宋青书边说边推开房门,看也没看边对着床榻上的俞岱岩说。

俞岱岩没有回话,他牙齿紧咬面容扭曲,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住地滑落,显然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堂堂武当俞三侠,即便是身受重伤,也不肯在清醒的时候发出哪怕一丝的呻吟,往往都是夜深人静疼的昏迷过去以后,才自由自主地痛呼出来。

宋青书很自然地走过去,拿起一条湿毛巾,跪在床榻上替俞岱岩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脸上难得得笑意盈盈,不复之前的冰冷淡漠。

俞岱岩紧闭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多半个月没有动弹,导致他身上的肌肉都变得松弛,脸皮也有些耷拉下来,在痛苦的微微颤抖着。

“你不该来的!”他一字一句说道,声音嘶哑低沉,像是快要入土的老朽一般。

宋青书装作没听见,待擦完额头的汗水后,又帮他洗了把脸,如果可以,宋青书甚至还想帮三叔把身体也擦拭一下,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这样做的话,俞岱岩马上就能咬舌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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