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57节
呵!
当真是大明的好臣子,朕的好臣子!
此刻。
距紫禁城东华门约 1.5公里处的北镇抚司胡同。
诏狱天牢南监。
此处关押着待审官员,每间监牢墙体厚达 1米,无窗,仅铁门上方开一掌宽透气孔。
监牢昏暗,仅靠火把照明,烟雾缭绕。
腐肉、血腥、粪便混合,加入硫磺粉(防瘟疫)后,气味更是刺鼻。
周朝瑞蜷缩在霉烂的草席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新押入的官员被狱卒拖行过道时,铁链刮过石板的刺响混着惨嚎,令他后颈寒毛倒竖。
南监深处忽然爆出一声嘶吼:“陛下!臣等赤心可鉴日月啊!“
尾音尚未落尽,便化作皮肉遭杖击的闷响。
隔壁传来礼科都给事中亓诗教沙哑的冷笑:“今日左顺门血谏,今日诏狱绝命,诸公可算得偿所愿?“
到了被放入诏狱,亓诗教还是镇定自若。
他现在仍旧以为自己背后有人。
有当朝首辅方从哲,有当今陛下!
自己下诏狱,不过是为了平息舆论而已。
等到陛下与方阁老收拾了东林党人之后,他自然得自由,被重用。
是故,便是在诏狱之中,他也有闲情逸致看东林党人的笑话。
“亓诗教,你当真是疯子!”
话音未落,三四个血肉模糊的人影已被掷进对面牢房。
周朝瑞透过透气孔窥见其中一人绯袍残片,分明是都察院云南道御史房可壮,此刻却如破布般瘫在尿渍里,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
咕噜~
周朝瑞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
他原本以为,群臣在左顺门跪谏陛下,他便有救了。
然而,局势的发展,已经彻底失控了。
他周朝瑞可还有活路?
ps:
关于张居正被抄家的田产,《明神宗实录》卷152,万历十二年八月丙辰条载:
“追查张居正江陵、荆州、武昌三处田产,计地一万四百余亩。”
后世传言的一万顷,系谣言,已修改。
如《万历野获编》的夸张,沈德符在卷九称:“江陵田宅跨府连县,至不能数,人谓楚中一藩王。”此文学化描述被后世误解为“万顷”。
顾秉谦等编《三朝要典》时,将张居正田产夸大为“万顷”,以佐证其“跋扈”。
清初计六奇《明季北略》讹传:“张太岳田产跨八府,计万顷有余”,系将冯保、严嵩等案例张冠李戴。
实际房产分布范围为以下:
江陵县:祖产及购置约5000亩,主要种植棉花(据《张文忠公行实》)。
武昌府:门生潘季驯所赠学田2000亩,用于资助江陵书院。
荆州卫:军屯转民田3400亩,系隆庆五年合法购得(《万历会计录》湖广卷)。
第63章 血书绝命,酒水太凉
踏踏踏~
南监过道,两个狱卒手握笔毫、《监舍日志》,一间间牢房巡视。
他们腰间携带铜铃,遇突发情况摇铃示警,全狱戒严。
巡视一通之后,稍年轻的狱卒松了一口气,模样跳脱。
“赵叔,无任何异常,走,吃酒去。”
年轻狱卒乃是军户子弟,其父曾任职北镇抚司,他通过举荐和考核,得了一个北镇抚司狱卒的铁饭碗,如今才在诏狱上值旬月不到。
年长狱卒赵叔闻言顿住脚步,枯皱的眼皮下射出锐利目光:“莫急,甲字七号房的门闩有撬痕。“
年轻狱卒凑近铁栅栏张望,囚犯蜷缩在草席上毫无动静,哂笑道:“赵叔忒谨慎,这酸儒绝食三日,哪有力气.“
话音未落,赵叔已掏出铜匙开锁。
斑驳铁门吱呀作响间,他左手按住腰间铜铃,右手闪电般掀开囚犯衣襟,最后发现什么东西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没有异常,但赵叔却也没有完全放松,他冷声道:“北镇抚司铁律,诏狱重犯若自戕,当值者连坐。“
他将铜铃系绳在腕上缠紧三圈,说道:“去取参汤筒。“
年轻狱卒端着鎏金鹤嘴壶折返时,正见赵叔钳住囚犯下颚。
那文士喉间发出嗬嗬响动,参汤混着胆汁从鼻孔喷溅而出,在霉斑遍布的砖地上汇成暗褐色溪流。
“莫作妇人之仁!“
赵叔劈手夺过铜壶,鹤嘴壶口卡进囚犯臼齿缝隙:“万历年间,有御史绝食八日,镇抚使命人将羊肠插喉灌入米浆,你当诏狱为何备着三寸宽的束腰铁箍?“
囚徒突然暴起,后脑重重撞向石壁。
赵叔早将铜铃抵在墙砖间,金铁交鸣声里,四名佩绣春刀的番子破门而入。
年轻狱卒望着铁箍勒进囚犯肋下的青紫淤痕,终于想起父亲临终前那句话:“诏狱里的冤魂,从来不是饿死的。“
完成这些工作之后,狱卒赵叔这才放松下来,阴沉的老脸露出些许笑颜,转头看向年轻狱卒,说道:
“关押在诏狱中的都是大人物,只要我们不犯错,这饭碗我们就可以吃一辈子,若是犯了错,里面人是什么下场,我们便是什么下场。”
年轻狱卒脸色发白,沉重的点了点头,再也不敢似之前那般轻浮了。
而巡视的狱卒离开之后,一张阴沉的脸,在诏狱甬道昏暗的灯火中明灭出现。
此人膀大腰圆,身穿青蓝色七品武官服,方形补子绣海马纹,腰带绣春刀,正是北镇抚司诏狱今日轮值的小旗张三。
张三缓步走到周朝瑞所在的监牢,他的手指在铁栅上叩出三长两短的暗号,袖中滑落的青瓷瓶磕在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周朝瑞盯着在尿渍里滚动的瓷瓶,喉结剧烈颤动,仿佛那东西正化作毒蛇朝他吐信。
“绍兴三十年梨花白,掺了孔雀胆的。“酒香混着苦杏仁味漫进牢房。
“当年杨继盛弹劾严嵩前痛饮此酒,今科都谏有幸效仿前贤“
周朝瑞突然扑到透气孔前,指甲在石壁上抓出白痕:“此是何意?”
周朝瑞面色泛白,唇齿打颤,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扶着墙壁。
北镇抚司小旗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诸公左顺门外跪谏无能成功,陛下分化瓦解使人心离散,周都谏,唯有流血牺牲,方才能护住我大明的朗朗乾坤。”
这是要牺牲我?
用我的血,来护住大明朝的朗朗乾坤?
只是
我还没活够,换个人成吗?
张三见此人懦懦的样子,面颊之上,也是显出了狠色。
“你们东林讲学时的《君子九戒》呢?见危授命谓之仁,临阵脱逃谓之怯!“
周朝瑞闻言,身子更是颤抖,不知道是怕的,还是羞的。
“卯时三刻换防后,轮值的便不是我,而是阉党,那阉党走狗的手段,想必你不想要知道。”
见周朝瑞还是无动于衷,北镇抚司小旗眉头紧皱,似有深意的问道:“听说周都谏家乡在东昌府?令郎今岁刚进县学吧?“
周朝瑞浑身一震,眼中露出惊惧之色。
“你要干什么?”
“我只是提醒一下你而已。”
张三继续说道:
“司礼监消息,陛下将下诏令,对都谏等行刑,查是否有结党之罪,诏狱的刑罚,不知道都谏承不承受得住?就算受得住,这一身皮肉,可还堪用?”
诏狱刑罚基本上都是惨绝人寰的。
锡蛇灌顶、土囊压杀、鼠弹筝、琵琶刑、刷洗.
用一个刑,基本上人就没了大半了。
“这当真有陛下诏令?”
“在下何至于要诓骗都谏?只是要让都谏死得有尊严罢了。“
周朝瑞瞳孔骤缩,青瓷瓶在他掌心沁出冷汗。
“血书自可里衣写。”
张三的话语毫无感情。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然臣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这话当用指血写在里衣上。“
周朝瑞突然发狂似的扯开中衣,一口咬破食指,钻心的疼痛让他眉头紧皱。
但他还是忍着痛,以里衣做纸,写着血书。
外面的梆子声穿透狱墙,张三突然变了脸色。
他听见甬道尽头传来熟悉的铁靴声,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许显纯亲信百户的云头履。
绣春刀猛地劈碎瓷瓶,琥珀色毒酒溅在周朝瑞脸上:“喝!”
周朝瑞在极度惊惧中竟真的伸出舌头,疯狂舔舐着脸上的毒液。
上一篇:三国:朕,袁术,大汉忠良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