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546节
只要熊廷弼察觉大金主力动向,以明军如今的战力与粮草储备,只需三日便可兵临赫图阿拉城下。
他要的不仅是速胜科尔沁,更是要在整场战事期间,让明军按兵不动,至少要拖到他劫掠完科尔沁的物资、带着大军凯旋才行。
那时即便明军出兵,大金也已手握充足的粮草与牲畜,足以应对接下来的对峙。
可如何让坐拥数万精锐、素来谨慎的熊廷弼放下警惕?
这道难题,像一块巨石压在皇太极心头。
他在书房中枯坐一夜,烛火燃尽了三根,羊皮地图上“抚顺”二字被他用指尖反复摩挲,直到天快亮时,一个近乎冒险的念头才在他脑中成型。
乞降!
“只有让明军觉得大金已无还手之力,甚至愿意俯首称臣,熊廷弼才会放松戒备,将注意力从边境转移到‘接收降众’‘商议议和条款’这些琐事上。”
皇太极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低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至于投降的真假,只要能为大金争取到战机,哪怕演一场天大的戏,也值得!”
到了这个时候,只要能让大金渡过难关,什么阴谋规矩都可以用出来。
人选很快便在他心中敲定。
叔父舒尔哈齐的第四子,图伦。
舒尔哈齐是努尔哈赤的同母弟,早年虽随兄长一同起兵,却始终主张“与明通贡和好”,反对连年征战。
他曾多次私下与明朝边将接触,试图通过议和为女真部落争取喘息之机,甚至因不满努尔哈赤的扩张政策,计划带着部众移居他地,最终被努尔哈赤囚禁,于万历三十九年八月死于狱中。
“图伦是舒尔哈齐之子,身上流着‘主和派’的血,由他出面乞降,能让明军相信,大金内部确实因战败而分裂,连宗室子弟都不愿再与明为敌。”
“这份‘可信度’,是其他人都给不了的。”
次日清晨,皇太极便召图伦入宫。
此时的图伦,因父亲的罪名,在大金宗室中一直备受冷落,只挂着一个“闲散台吉”的虚衔,无兵无权,日子过得颇为拮据。
接到传召时,他还以为是皇太极要清算旧账,一路上心惊胆战,踏入书房时,膝盖都忍不住微微发颤。
“爱新觉罗图伦,拜见大汗。”
图伦躬身行礼,头埋得极低,不敢与皇太极对视。
“不必多礼。”
皇太极示意他起身,语气却没有丝毫温度。
“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一件关乎大金存亡的大事,要托付给你。”
图伦心中一紧,连忙说道:“大汗尽管吩咐,图伦万死不辞。”
皇太极走到他面前,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缓缓说道:
“如今大金兵败,粮草匮乏,明军在抚顺虎视眈眈,若不设法拖延,恐怕难逃覆灭之灾。
本汗思来想去,唯有向大明乞降,才能暂时稳住明军,为大金争取喘息之机。
而这份乞降的差事,本汗想让你去办。”
“乞、乞降?”
图伦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大汗,我大金与明有不共戴天之仇,怎能……”
“你以为本汗真的要投降?”
皇太极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
“不过是诈降罢了!只要你能说服熊廷弼,让他相信大金已无力再战,愿意暂缓进攻,为我军争取十日时间,待本汗平定科尔沁部,回来便恢复你的爵位,还会赏赐你一个牛录的兵力!”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若是你办不成此事,或是泄露了风声……你该知道,叔父、还有你那几个兄弟的下场,可不是唯一的先例。”
图伦浑身一震,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看着皇太极眼中的威胁,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心中清楚,这既是一场危机,也是一次翻身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图伦愿意前往!定不负大汗所托,让熊廷弼相信大金的‘诚意’!”
皇太极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从案上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降书”。
降书中满是卑微之语,不仅承认大金“冒犯天威”,还承诺愿意“献上战马千匹、牛羊万头”,甚至表示皇太极愿“亲自前往抚顺请罪”,只求大明能“网开一面,保留大金宗室血脉”。
“这封降书,你亲自带给熊廷弼。见到他后,你要声泪俱下地诉说大金的困境,就说你父亲当年主张议和是对的,如今大金上下皆盼和平,唯有少数好战分子还在顽抗。”
皇太极仔细叮嘱着,连图伦该何时落泪、该如何表现“惶恐”,都一一交代清楚。
“记住,你的每一句话,都关系着大金的生死,若是出了半点差错,你我都难逃一死。”
图伦接过降书,身体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却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图伦记住了!定不会让大汗失望!”
此事若是办不成,大金可能要亡了。
而办成了,他或许也能像二哥阿敏一般,成为大金的贝勒!
这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
必要牢牢把握住!
送走图伦后,皇太极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眼中没有丝毫“乞降”的卑微,反而满是复仇的火焰。
熊廷弼,这诈降的戏码,你可一定要接住。
待本汗劫掠了科尔沁,拿到足够的物资,下一步,便是与你算算父汗、代善的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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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拒索安边,驯化草原
开原城。
虽是互市雄城。
然而,如今却已经破败不堪。
城门上方的“开原卫”匾额裂了一道深痕,边缘的漆皮早已剥落,被风刮得吱呀作响。
这座在两个月内三易其主的城池,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满身伤痕地矗立在辽河平原上,却因明军的进驻,渐渐有了复苏的气息。
城墙下,一队队穿着粗布囚服的俘虏正埋头苦干。
他们中有剃着金钱鼠尾的建州女真,有裹着羊皮袄的蒙古人,此刻都扛着砖石、推着土车,在明军士兵的看管下修缮城墙。
这些俘虏是从抚顺、红河谷、铁岭战役中收降的,总数足有万人之多。
熊廷弼没将他们简单处置,反而将其编成了“劳役队”。
一部分派去附近的矿山挖矿,补充军器铸造的原料。
更多的则留在开原及周边,负责修缮城池与废弃的堡寨。
“再加把劲!天黑前必须把这段城墙补好!”
监工的明军百户拿着鞭子,却没真的抽打,只是高声催促。
俘虏们虽面带疲惫,却不敢懈怠。
熊廷弼定下规矩,只要肯干,每日能领到两顿饱饭;若是偷懒,便会被克扣口粮,甚至发配去更苦的矿山。
对这些早已见识过战火残酷的人来说,有饭吃、能活命,已是当下最好的结果。
因此他们并不敢反抗,只是埋头干活。
熊廷弼站在城头,目光扫过下方忙碌的身影,又转向远方。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开原城外的旷野上,十座堡寨与一座关隘的轮廓隐约可见。
那是洪武年间到万历年间修建的“开原十堡一关”防御体系。
威远堡扼守西北要道,镇北堡直面蒙古草原,庆阳堡、永宁堡护卫粮道,古城堡、庆云堡、松山堡、靖安堡、镇夷堡、定远堡呈扇形分布,再加上居中的清河关,曾是大明抵御北方游牧部落的重要屏障。
可常年的战乱与建奴蓄意的破坏,让这些堡寨大多废弃。
有的门楼坍塌,被荒草淹没;有的墙体开裂,成了野兽出没的巢穴;甚至有几座,连地基都快被风沙埋平。
“若是能把这些堡寨都修好,再连通开原城,往后无论是建奴还是蒙古,想打过来都得掂量掂量。”
熊廷弼低声自语。
他心中其实还有个更大的念头。
若朝廷肯拨款,他甚至想沿着开原至抚顺的防线,将废弃的明长城也一并修缮。
可他也清楚,如今国库空虚,新政刚推,江南税银还没入库,修长城的成本太高,这个念头只能暂时压在心底。
“经略公,你伤还没好,莫要在城头上吹冷风了。”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熊廷弼转过身,见陈策正缓步走来。
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将,身上还穿着未卸的盔甲,甲片上沾着些许霜花,却依旧身姿挺拔,步履稳健,丝毫看不出连日作战的疲惫。
陈策走到近前,伸手想扶熊廷弼,却被他摆手拒绝。
“我身子骨硬朗得很,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熊廷弼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左臂上的绷带。
那是红河谷战役中,为了指挥士兵冲锋,被建奴的流箭擦伤的,如今虽已结痂,却还不能剧烈活动。
他看着陈策精神矍铄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
“倒是老将军你,连日大战下来,一点都不累?
从红河谷打完,咱们没歇一天,接着克铁岭、取开原,五日前才算真正停了战事。
我这壮年之人都觉得有些扛不住,你反倒越打越精神,这找谁说理去?”
提起战事,陈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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