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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 第389节

  城头上的佛朗机炮适时轰鸣起来,炮弹精准地落在建奴追兵前方,炸开一道道烟尘,为撤退的队伍筑起一道火墙。

  弓箭手也不断放箭,压制着试图冲锋的建奴。

  黄台吉望着明军有条不紊地退回城下,手中的开元弓缓缓放下。

  他身边的阿济格还在嘶吼着“追杀”,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此刻的八旗军已是强弩之末,阵型虽稳,却伤亡惨重,真要追上去,怕是会被城上的火炮轰成筛子。

  他此番搏命冲锋,本就是为了止住溃败,如今目的已达,再追便是自取其辱。

  “让他们走。”

  黄台吉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目光扫过旷野上层层叠叠的尸骸。

  有穿着明军甲胄的,更多的却是八旗子弟的尸体,青灰色的地面已被血染成了黑红色。

  他看到自己的正白旗士兵一个个丢盔弃甲,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瞎了眼睛,正互相搀扶着往回挪,那狼狈的模样,刺得他心口生疼。

  “清点伤亡。”

  黄台吉低声下令,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沉甸甸的疲惫。

  亲卫领命而去,留下他独自站在战车旁,望着沈阳城头那面依旧飘扬的明旗。

  风卷起地上的血沫,溅在他的靴底,他却浑然不觉。

  这场仗,他虽勉强稳住了阵脚,却输掉了太多。

  火炮被毁,精锐折损,更重要的是,八旗军“满万不可敌”的神话,已经是在沈阳城下碎了。

  当然

  也不是完全没有战果。

  此番明军伤亡亦是巨大。

  城中的守军越来越少,只给他时间,沈阳城,就一定能够攻拔下来!

第302章 困兽犹斗,十日破城

  昨天一日一夜的大战,惨烈无比。

  残阳斜照在沈阳城外的旷野上,映得尸骸遍地的战场泛着令人心悸的暗红色,折断的兵刃、炸碎的甲胄与倒伏的战马随处可见。

  就连呼啸的风都裹挟着化不开的血腥气,闻之令人作呕。

  明军的损失,早已触目惊心。

  粗略清点下来,阵亡与重伤的兵卒已近万数。

  这几乎是沈阳城小半数的守军。

  城头上的血迹还未干涸,那些昨日还在呐喊冲锋的身影,此刻许多已化作了统计册上冰冷的数字。

  沈阳总兵贺世贤身中数箭,肩胛处的深可见骨,身上伤口十数处,军医们围着他忙碌了整夜,至今仍昏迷不醒,能否熬过这一劫尚未可知。

  援辽副总兵戚金的境况稍好,却也左臂中箭、右腿被马刀划开长约尺余的伤口,骨头虽未断裂,却也伤了筋络,军医断言,没有三五个月的调养,绝难再上战场。

  最令人扼腕的是沈阳副总兵尤世功。

  这位悍勇的将领为撕开建奴防线,率五百精锐如一把尖刀直插敌营,硬生生斩落了建奴的帅旗,为明军争取了逆转战局的关键时机。

  可惜其为斩旗杀帅,已经战死了。

  还有参将周敦吉,他在掩护主力撤退时被建奴骑兵围困,力战至最后一刻,最终与二十余名亲兵一同殉难。

  经此一役,沈阳明军的核心将领折损近半,骨干力量几乎被打残,说是“伤筋动骨”,已是最克制的说法。

  守城方尚且如此,攻城的建奴自然更是损失惨重。

  虽无确切的清点数字,但熊廷弼凭栏远眺时,分明望见建奴营寨外焚烧尸体的火堆连绵不绝,黑烟滚滚直上云霄,那规模远超明军数倍。

  按他连日来的观察与斥候回报推算,建奴此番折损怕是已过两万。

  这其中,虽多是被强征的汉军旗、蒙古辅兵与包衣奴才,甚至包括那些被驱赶着填壕沟的无辜百姓。

  当然,真正让建奴心疼的,是八旗精锐的伤亡。

  白甲兵、红甲兵的尸体在战场上随处可见,粗略估算下来,其核心战力的损失已绝对超过一万。

  要知道,建奴八旗的总兵力不过六万余,且与明军能从各地源源不断补充兵源不同,他们的丁壮本就稀缺,每一个八旗兵都是从小披甲训练的精锐,几乎是“死一个便少一个”。

  如今一战折损近六分之一的精锐,对建奴而言,已是伤及根本的重创。

  那些往日里在辽东大地上纵横驰骋的八旗铁骑,经此一役,怕是短时间内再也难有之前的嚣张气焰了。

  不过。

  现阶段,熊廷弼丝毫不敢松懈。

  因为建奴并没有放弃攻沈阳城。

  这一日来,他经常立于城楼最高处,用手中的千里镜死死锁定着城外的建奴营寨。

  连绵的帐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两翼延展,新的旗帜不断从地平线后升起。

  那是建奴的援军正在源源不断地汇聚,昨日的惨重损失不仅没能让他们退缩,反而激起了更疯狂的战意。

  “看来,硬仗还在后头。”

  熊廷弼放下千里镜。

  他太清楚建奴的性子了,这些人如同饿狼,越是受创便越是凶狠,绝不会甘心在沈阳城下折戟。

  此刻的增兵,分明是在酝酿一场更大规模的强攻,城头上尚未干涸的血迹,不过是下一轮厮杀的序幕。

  “传我将令!”

  熊廷弼转身对着身后的旗牌官沉声道:“即刻起,全城戒严!所有守城器具清点入库,损坏的擂木、滚石连夜赶制,尤其是弗朗机炮的弹药,必须补足三日之需!”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东北角那处仍在冒烟的缺口。

  那里的城砖崩裂如碎牙,露出的夯土被炮火熏得焦黑,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最要紧的,是把东北角的口子堵上!调五百民夫,再派一个营的士兵护卫,用糯米石灰浆混合砖石,务必在今夜之前筑起丈余高的临时壁垒!”

  那缺口是昨日炮战的遗留,也是整座城防最脆弱的命门。

  熊廷弼太清楚黄台吉的手段,对方必然会盯着这里死攻,若不及时修补,怕是会成为压垮沈阳的最后一根稻草。

  除了城防,战场的善后同样迫在眉睫。

  毕竟现在是夏天,天气炎热,如果城外的尸体不做处理的话,很容易会产生疫病。

  如果沈阳城闹出瘟疫来了,这要想守住沈阳城,难度几何倍提升。

  这是熊廷弼绝对不想看到的事情。

  是故。

  当日深夜,沈阳城的吊桥就被缓缓放下,数百名民夫推着板车、扛着铁锹,在士兵的护卫下小心翼翼地走向城外的尸山血海。

  他们的任务繁重而残酷:回收散落的箭矢、断裂的兵刃与尚可修补的甲胄。

  这些都是守城的命脉,一支完好的箭簇、一面勉强能用的盾牌,都可能在下次攻城时救下一条性命。

  收尸的规矩早已定下:

  百户以上的军官尸体优先抬回城内,由军法官验明身份、记录战功,待战事稍缓便会送入忠烈祠供奉。

  普通士兵的尸体则由同袍辨认,登记在册后列入抚恤名单,或由家人领回安葬,或集体入殓于城外的义冢。

  每具尸体旁都插着小木牌,上面写着姓名与所属营队,风吹过木牌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亡魂的低语。

  至于城下的建奴尸体,便没了这般“体面”。

  民夫们用铁钩将其拖拽至指定区域,扒下甲胄、解下兵刃后,便一层层堆叠起来,形成数座黑黢黢的尸山。

  待堆积到一定规模,便泼上火油点燃,熊熊烈火连日不熄,浓烟裹挟着焦臭直冲云霄,在沈阳城外筑起一道令人作呕的“防火墙”。

  这既是为了防止瘟疫,也是对建奴最直接的威慑。

  当然,民夫这些善后的工作,其实也不简单。

  对面的建奴同样在收拢尸体,时常有骑兵突然从烟尘中冲出,弓矢如蝗般射向民夫队伍。

  城上的明军虽会立刻用弓箭与火炮掩护,但伤亡仍在所难免。

  经常有民夫在善后时,被建奴流矢射中。

  即便如此,报名参与收尸的民夫依旧络绎不绝。

  只因熊廷弼下了死令:每收一具明军尸体,赏银二两;收十具建奴尸体,额外赏米一石。回收甲胄箭矢,亦是有相当程度的封赏。

  这赏格在饥寒交迫的年月里,足以让最胆小的人鼓起勇气。

  二两银子,够一家老小嚼用数月;一石米,能撑过最艰难的寒冬。

  于是,总能看到民夫们猫着腰在尸堆中穿梭,有人背着箭伤仍在拖拽甲胄,有人冒着炮火将同伴的尸体抬上板车,眼里闪烁着恐惧,却又透着一股“搏命换活”的执拗。

  有时候人为了钱,连死都不怕的。

  而城内,熊廷弼正用另一种方式稳固军心。

  他命人从粮仓中拨出烈酒与肉脯,分发给各营将士,哪怕是最普通的小兵,也能分到半坛酒、两块肉。

  同时,军法官带着账册走遍各营,对照战功簿核定赏钱。

  斩一级辅兵者赏银二十两,斩一级旗丁者赏银五十两,夺一旗者赏银一百两,重伤者另有抚恤,阵亡者家属可得三年俸禄。

  当沉甸甸的银子与酒肉送到士兵手中时,连日的疲惫与伤痛仿佛都消散了大半。

  这些带伤的兵卒脸上皆露出笑颜:“老子这条命没白拼!”

  更多的人则举起酒坛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流淌,眼里却重新燃起了斗志。

  熊廷弼站在城楼之上,听着城内渐渐响起的笑骂声与饮酒声,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这些酒肉与银子,不仅仅是犒赏,更是给士兵们的“定心丸”。

  让他们明白,朝廷记着他们的功劳,拼死守城,值得。

  只是,当他再次举起千里镜,望向城外那片仍在扩张的营寨时,眼中的凝重又深了几分。

  这点士气,还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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