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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 第370节

  楚王当时还感恩戴德,连说“全凭王爷安排”。

  他只当这事做得天衣无缝,密室里就他们两人,连伺候的小厮都远远打发了,怎么就被锦衣卫的密探听了去?

  那密报上连他当时喝的是碧螺春,楚王啃的是苏州蜜饯都写得一清二楚,仿佛有双眼睛就贴在窗纸上!

  “这厂卫,当真是无孔不入啊!”

  朱常洵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心里绝望极了。

  陛下会怎么处置他?

  削爵?

  圈禁?

  他这一辈子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等惊吓,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一时间六神无主,魂都快飞了。

  “王爷莫慌!”

  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

  落选举人赵时雍原是靠着给福王当幕僚混口饭吃,此刻见王爷失了方寸,连忙抢步上前,脸上倒还有几分镇定。

  “陛下既然只送密报来,却没派锦衣卫拿人,更没下旨问罪,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还念着叔侄情分,只是给王爷提个醒啊!”

  朱常洵浑浊的眼睛里总算透出一丝微光,他猛地抓住赵时雍的手腕,肥手像铁钳似的:“你……你说的是真的?陛下他……他没打算杀我?”

  旁边的福王府右长史周师文也连忙躬身道:“赵先生说得极是。”

  他看着眼前这摊烂泥似的王爷,心里暗暗叹气。

  “陛下此举,分明是给王爷留了转圜余地。只要王爷处置得当,未必不能平息圣怒。”

  周师文的指尖微微发颤,不是怕,是气。

  他跟着福王多年,自认把王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却没料到福王竟敢背着他,跟楚王做这等欺君罔上的勾当。

  这五十万两吞得如此明目张胆,简直是把“贪婪”二字刻在了脑门上。

  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他这屁股,必须得替王爷擦干净。

  “处……处置得当?”

  朱常洵望着周师文,声音里带着最后的侥幸:“你们说得是……可陛下要怎样才肯罢休?把那吞下去的五十万两送回去,行不行?”

  周师文缓缓摇头,他压低声音,说道:“王爷,事到如今,五十万两怕是填不平这个窟窿了。依属下看,至少得拿出一百万两,才能让陛下消气。”

  “一……一百万两?”

  朱常洵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坐直,他瞪圆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脸上的肥肉都在抽搐。

  “这……这要了本王的命啊!洛阳的庄子一年收租才多少?这一百万两,是要把本王的家底掏空吗?”

  “钱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周师文的声音陡然加重,目光直视着福王。

  “王爷忘了万历年间的‘国本之争’了?先帝爷为了护着您,跟朝臣斗了多少年?可如今陛下是君,您是臣,真要较起真来,别说回洛阳,能不能保住这王爵都是未知数!”

  旁边的赵时雍也连忙附和:“长史大人说得极是!王爷想想,洛阳的良田万顷,商铺千间,只要能回到封地,日后还怕挣不回这一百万两?可若是留在京师,被陛下记恨上,再多银子又有什么用?”

  朱常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肥手死死攥着衣角。

  他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银子,那些白花花的元宝,比亲儿子还亲。

  可此刻听着两人的话,心里那点舍不得,渐渐被更深的恐惧压了下去。

  是啊,命都没了,留着银子给谁花?

  “这……这一百万两,从哪儿凑啊?”

  他声音发颤,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府里的窖银虽多,可在上一次就被榨干了。

  现在一下子要拿出一百万两,怕是要动根基了。

  周师文早有盘算,冷静地说道:“楚王那边,原本就该出一百五十万两,如今正好让他多拿些,就说是‘补谢恩之礼’;剩下的,只能从王府里匀了。王爷的那些古玩字画、金银器皿,地契商铺,凑个五十万两不难。”

  “楚王这个晦气东西!”朱常洵咬着牙,心里把那老东西骂了千百遍。

  若不是楚王,哪有这档子事?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把这尊“财神爷”再薅一次羊毛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那口气从喉咙里挤出来,像破风箱似的嘶哑。

  “罢了……罢了!”

  朱常洵拍着大腿,脸上写满了肉痛与悔恨。

  “本王这就去找楚王!他要是识相,就乖乖把银子掏出来;若是不肯……”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那就别怪本王把他‘伪王案’的底细,全抖搂给陛下!”

  周师文暗暗点头。

  总算还有点王爷的样子。

  他连忙躬身道:“属下这就备轿,再让账房先生清点府里的财物,随时听候王爷吩咐。”

  朱常洵摆了摆手,挣扎着从地上上站起来,三百多斤的身子晃了晃,被侍从连忙扶住。

  他望着宫城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惶恐与祈求。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他布满褶子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竟显得有几分可怜。

  “希望……希望陛下能看在银子的份上,饶过本王这一次吧。”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这辈子偷奸耍滑惯了,从没像此刻这般,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早知道会闹到这步田地,别说五十万两,就是五两银子,他也不敢碰啊!

  侍从们簇拥着福王往外走,那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

  周师文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账房走去。

  这屁股,怕是要擦到后半夜了。

  而站在原地的赵时雍,此刻却悄悄低下了头,用宽大的袖袍掩住嘴角那抹难以抑制的笑意。

  那笑意极淡,像水面掠过的一丝涟漪,转瞬即逝,可若细看,便能发现其中藏着的得意与阴冷。

  他在福王府做幕僚已有多年,始终摆出一副落魄文人的模样。

  穿洗得发白的青布袍,说话带着几分酸腐,平日里只帮着福王整理些诗词字画,谁也没把这个“赵先生”放在眼里。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袖袍底下的手腕上,藏着一块锦衣卫特制的玄铁令牌,上面刻着极小的“密”字。

  他是锦衣卫的人,更是陛下的人。

  此番福王贪墨那五十万两银子,就是他从中引导的。

  至于为何,原因很简单。

  陛下早就盯上了福王在洛阳搜刮的那些家底,也知道楚王手里藏着巨额财富,只是苦无由头下手。

  他这个“寒鸦”,就是用来撬开这道缝的钥匙。

  福王或许连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宫里面给他量身做的一个局,挖的一个坑。

  只不过.

  福王有坑是真跳啊!

  有现在的局面,他谁也怪不了。

  只能怪自己胆子太大,太贪婪了。

第291章 履险蹈危,备战突袭

  六月下旬的渤海,像被打翻的墨汁,连日光都吝啬地躲进了厚重的云层里。

  铅灰色的浪涛此起彼伏,拍打着船舷,发出“砰砰”的巨响,仿佛有无数只巨兽在水下咆哮,要将这片海域的船只撕碎。

  数十艘大小不一的海船正艰难地在浪涛中前行。

  为首的是一艘中型福船,船身丈余高,甲板上竖着三根粗壮的桅杆,尽管主帆早已收起,只留着小半截辅助帆,却依旧被狂风扯得猎猎作响,像随时会被撕碎的布条。

  紧随其后的是二十余艘海沧船,这些比福船小上一圈的战船,此刻在巨浪中更显狼狈,船身被浪头掀得左摇右晃,甲板上的士兵们紧紧抓着船舷,不少人脸色惨白,扶着桅杆呕吐不止。

  再往后,是十几艘更小的沙船,它们本是用来运输粮草的,此刻在滔天巨浪中,像一片片随时会倾覆的叶子。

  福船的甲板上,天津海防游击毛文龙正负手站在船楼前,身上的铠甲被海风灌得“哗哗”作响,却丝毫挡不住他心头的寒意。

  他那张素来带着几分桀骜的脸,此刻拧成了疙瘩,眉头紧锁,嘴角撇着,活像吞了只苍蝇。

  从天津大沽口启航时,明明还是天清气朗,海风和煦,连桅杆上的风向标都懒得动弹,谁能想到才走了几日,老天爷就变了脸?

  “将军!不好了!”

  一个浑身湿透的水手连滚带爬地冲上甲板,声音被狂风撕得支离破碎。

  “后面……后面三艘沙船扛不住了!刚……刚才一个浪头打过来,已经有两艘翻了!”

  毛文龙猛地转过身,顺着水手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处的浪涛中,两艘运输粮草的沙船已经侧翻,船底朝天,像两只被踩扁的乌龟,在浪涛中起起伏伏。

  散落的粮袋被海水泡得发胀,随着波浪漂荡,偶尔还能看到几个挣扎的人影,很快就被更高的浪头吞没。

  “废物!都是废物!”

  毛文龙一脚踹在旁边的栏杆上,铁制的栏杆被他踹得“哐当”作响。

  他望着那片翻涌的浪涛,心疼得直抽气。

  那两艘船上,不仅有五百石粮食,还有刚刚从工部领来的炸药!

  这些东西,是他要带去皮岛的家底,是突袭赫图阿拉的底气,就这么被风浪吞了?

  “将军,风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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