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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 第333节

  来的是沈炼与靳一川,两人身后还跟着七八名锦衣卫番子,腰佩绣春刀,个个面色沉凝,显然不是寻常随行。

  “你们来做什么?”

  卢剑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更多的却是隐忧。

  他新授百户,这次领的差事凶险难料,本想独自前来,不想竟被这两个结义兄弟追了来。

  沈炼勒住马缰,翻身落地,语气带着几分火气:“卢大哥,你这话问得可笑!你我三人歃血为盟,说好祸福同担,如今有好事你未必记得分润,偏遇着这等险事,就想一个人扛?真当我和一川是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辈?”

  靳一川在旁重重点头,手按刀柄,瓮声瓮气地接道:“大哥,便是刀山火海,兄弟也陪你闯。横竖不过一死,怕他个鸟!”

  卢剑星望着两人眼中的执拗,又瞥了眼身后那群肃立待命的番子。

  这些人都是沈炼、靳一川平日信得过的弟兄,显然是做足了准备。

  他心里又气又暖,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罢了,你们既来了,便跟上。”

  说罢转身,推开那扇沉甸甸的朱门,沉声道:“随我进去拿人!”

  砰砰砰~

  不用卢剑星上前,身侧的靳一川已按捺不住,大步抢上前去,蒲扇般的手掌继续猛拍。

  “吱呀~”

  院门缓缓开了道缝,一个青袍道士探出头来,见了门外披甲带刀的众人,眉头微蹙:“无量天尊,诸位居士叩门甚急,不知有何贵干?”

  话音未落,靳一川已不耐烦,粗壮的胳膊一扬,硬生生将道士推得踉跄后退,同时抬脚“哐当”一声踹开整扇院门,厉声喝道:

  “锦衣卫办案!无关人等,通通滚开!”

  那道士被推得撞在门柱上,看清来人腰间的飞鱼服与绣春刀,脸色“唰”地白了,却猛地拔高声音嘶喊:“锦衣卫来了!”

  这一嗓子如同信号,院内顿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三十六名身着杏黄道袍的汉子鱼贯而出,个个腰悬七星剑,脚蹬云纹靴,顷刻间便在院中列成三排,手按剑柄,眼神如隼,齐刷刷地盯住门口,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竟是龙虎山的护法弟子。

  为首一人往前踏出半步,剑眉倒竖:“放肆!此地乃张天师驻跸之所,尔等锦衣卫竟敢擅闯,是要亵渎玄门圣地吗?”

  卢剑星这时缓步而入,飞鱼服在日头下泛着冷光,他目光扫过院中列阵的道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驻跸之所?本百户奉皇命拿人,管你什么天师地师!”

  他上前一步,声音陡然转厉。

  “莫非尔等要拦我?须知这是北京城,抗锦衣卫之命,便是抗皇命,抗皇命者,便是造反!你们难道想要造反?”

  一句话掷地有声,如同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水面。

  那些道士顿时迟疑起来了。

  卢剑星见到这一幕,嘴角微勾。

  对付这些倚仗宗门的道士,先扣上“谋反”的大帽子,远比逞口舌之争管用。

  “都退下!”

  一声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院内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月洞门后缓步走出两人,皆是道袍加身。

  为首者面容看似中年,额间却已生华发,发髻用一根玉簪绾起,眉宇间自带一股仙风道骨,正是正一道龙虎宗第五十一代天师张显庸。

  他身侧跟着个青年道士,面白无须,眼神里却藏着几分桀骜,正是其子张应京。

  “天师,这……”

  先前怒斥锦衣卫的护法弟子还想争辩,被张显庸冷冷一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退下。”

  张显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镇定。

  三十六名护法弟子虽心有不甘,终究还是齐刷刷收剑入鞘,躬身退后数步,却依旧呈环形守在四周,目光紧盯着卢剑星等人,丝毫不敢松懈。

  张显庸这才转向卢剑星,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绣春刀上,淡淡开口:“锦衣卫驾临,不知有何公干?”

  卢剑星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封皮的文书,“哗啦”一声展开,又将怀中揣着的一叠纸状证据掷在张显庸面前的石阶上,纸张散落一地,赫然是些往来书信与账册抄录。

  “奉陛下旨意,查得天师府涉嫌结党营私、贪墨香税、勾结盐商、侵占土地等多项罪名。”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张应京,字字清晰。

  “请张应京随我回诏狱,接受讯问!”

  “诏狱”二字入耳,张应京的脸色瞬间涨红,方才的镇定荡然无存。

  他如何不知那地方的厉害?

  进去的人,十个里未必有一个能囫囵出来,更何况是被扣上这等罪名!

  青年道士猛地踏前一步,指着卢剑星怒喝:“一派胡言!我天师府世代忠良,怎会有这等龌龊事?父亲,万万不能应他!这分明是构陷!”

  张显庸眉头拧成个川字,往日里仙风道骨的气度散去大半。

  “贫道自问行事磊落,不知何时得罪了哪位高人,竟要动到我儿头上?”

  卢剑星心里暗骂一声:老子哪知道你得罪了哪路神仙?

  “本百户只奉命拿人。天师若有疑虑,尽可去锦衣卫衙门分说,到了那里,自然会知道自己碍了谁的眼。”

  说罢,他猛地抬手一挥。

  身后两名锦衣卫番子立刻上前,铁钳般的手一把箍住张应京的胳膊。

  “父亲救我!”

  张应京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吓得脸色惨白,挣扎着朝张显庸哭喊。

  “等一等!”

  张显庸突然抬手喝止,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望着被钳制的儿子,又看向卢剑星,缓缓道:“此事若真有干系,也该由贫道承担。抗旨不遵也好,贪墨营私也罢,皆是我的罪过,何必拿我儿顶罪?要抓,便抓我去。”

  话音落时,他心头已是一片雪亮。

  前几日连续递了三日牌子求见圣上,皆是石沉大海;后来托人打点,足足花了一万两银子疏通关节,换来的依旧是“陛下诸事繁忙,暂不见客”。

  那时他便该想到了,寻常权贵断不敢如此拿捏天师府,能让万两白银打了水漂,能让他连宫门都踏不进半步的,普天之下,唯有那龙椅上的一人。

  只是……

  要他如何做,才能平息陛下那雷霆般的怒火?

  是自废道行,还是献尽府中珍藏?

  亦或是……

  “天师。”

  卢剑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语气冷硬如铁。

  “本百户再说一遍:我只奉命拿人,其余之事概不知情。您若有冤屈,有疑问,尽可去锦衣卫衙门说去。”

  说着,他竟亲自上前。

  张应京还在挣扎哭喊,卢剑星眼神一厉,手腕翻出,已用掌根在青年道士后颈猛力一击。

  “呃!”

  张应京闷哼一声,身子一软,当即晕了过去。

  卢剑星示意手下:“拖走。”

  两名番子立刻架起昏迷的张应京,像拖死狗一般往外拽。

  这一幕看得张显庸身后的三十六护法个个目眦欲裂,手按剑柄的指节都捏得发白,若非强忍着,只怕早已拔剑相向。

  “让他带走。”

  张显庸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深潭。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卢剑星,一字一句道:“本天师……会亲自去问清楚的。”

  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凝。

  卢剑星对上他的目光,只觉得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古井,深不见底。

  他面色依旧阴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地转身,带着手下押着张应京,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别院。

  卢剑星一行刚走出别院,张显庸便转身吩咐护法弟子:“好生看守府邸,若无要事,不许任何人擅动府中物件。”

  此话一毕,他已取过挂在廊下的道袍披上,连冠帽都来不及细细整理,便快步出了院门,径直朝着锦衣卫衙门而去。

  此事蹊跷,背后定然牵扯甚广,他必须亲自去问个明白。

  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也断没有让儿子平白受辱的道理。

  街巷间的风卷着尘土掠过,张显庸脚下不停,不多时,那座朱漆大门、铜狮镇宅的锦衣卫衙门已赫然在目。

  门首的校尉见他一身天师道袍,竟未阻拦,反而引着他往里走,态度恭敬得有些反常。

  穿过两道仪门,踏入宽敞的大堂,张显庸脚步微顿。

  此刻堂中早已坐着两人。

  上首一人身着蟒袍,腰系玉带,脸上带着三分笑意,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

  他身侧坐着个中年人,飞鱼服上绣着金线,腰悬宝剑,面容沉肃。

  两人见他进来,都未起身,只淡淡抬眼打量。

  张显庸压下心头的波澜,拱手问道:“贫道张显庸,不知二位大人如何称呼?”

  “王体乾。”

  “骆思恭。”

  王体乾、骆思恭?

  这两个名字如惊雷般在张显庸耳畔炸响。

  他浑身一震,心头猛地一沉。

  一个是执掌西厂、权倾内宫的太监;一个是统辖锦衣卫、掌天下细作的都指挥使。

  这两人,皆是当今圣上最心腹的爪牙,平日里各司其职,极少同堂议事,今日竟齐齐候在锦衣卫大堂,显然是专为他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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