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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 第193节

  这些官员,当真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竟能说出这番话来。

  他们吃得饱饭,百姓可还饿着肚子。

  西番粗粝又如何?

  能填饱肚子,能养活人,便是好东西!

  朱由校指尖轻叩御案,眸中寒光一闪:“给朕盯紧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他缓缓起身,明黄龙袍在烛火下泛起冷光。

  “朕倒要看看,这些朝臣肚子里装的什么心思。”

  魏忠贤连忙俯首:“奴婢明白,定叫他们连府上夜壶里倒了几回水都查个明白。”

  “呵”年轻的天子冷笑一声,负手望向殿外沉沉夜色。

  “分而化之也好,离间挑拨也罢,总要找准七寸再下刀。这些消息,就是朕使力的方向。”

  魏忠贤当即点头。

  “奴婢遵命。”

  魏忠贤眼珠一转,蜡黄的面皮上堆起谄笑:“皇爷容禀,前头那三诏虽有些许杂音,到底只是些酸儒嚼舌根。可李阁老要清丈北直隶田地这事儿”

  老太监枯瘦的手指在袖中搓了搓,说道:“六部堂官们背地里都快把茶盏摔遍了,连京营那些个勋贵老爷们,也都支棱起耳朵盯着呢。”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道:“这地亩册子真要翻起来,怕是要掀了满朝朱紫的祖传饭碗啊。”

  前番三诏,并没有触及到太多人的利益。

  然而,清丈北直隶的土地,却动了这些人的蛋糕。

  “可有聚众议论,准备闹事之人?”

  “回皇爷的话,眼下清丈诏书未下,那些个酸儒还只敢在私宅酒席上嚼舌根。”

  他眼珠滴溜一转,压低嗓子道:“可奴婢在六科廊的眼线禀报,都察院那帮御史近日频频密会——高攀龙昨儿个还召了户部清吏司的人吃酒”

  老太监说着突然打了个寒颤,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最要命的是京营那些个勋贵,成国公府上的管事这几日竟往高攀龙府上跑了两趟!“

  他偷瞄着皇帝脸色,声音越来越虚:“奴婢只怕这诏书真颁下去满朝朱紫怕是要闹出个叩阙死谏的戏码来”

  “他们敢?”

  韩爌的教训若是不够,他不介意多给这些臣子们一些教训。

  “奴婢是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因事难便畏缩不前,朕这龙椅不如让给那些腐儒坐!”

  魏忠贤慌忙跪伏,额头紧贴金砖:“皇爷明鉴!奴婢是担心.都察院那帮人素来擅长鼓动清议,若他们暗中串联六科廊、煽动京营勋贵.“

  话未说完,年轻帝王突然冷笑打断:“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笔杆子硬,还是朕的剑锋利!“

  “监察这些人的动作的事情,朕便交给你了,相信大铛不会让朕失望。”

  魏忠贤拍着胸脯说道:“奴婢办事,皇爷放一百颗心。”

  “这几日便不要有什么大的动作,会试期间,朕不希望有什么大的乱子。”

  “奴婢明白!”

  看着魏忠贤离去的背影,朱由校眼睛微眯。

  他这个皇帝,是可以随意颁布诏书。

  然而.

  颁布下去的诏书,得要有人执行。

  否则,只是废纸一张而已。

  若是整个官场抵制他这个皇帝的诏令,那他的这个皇帝,便成傀儡皇帝了。

  这种事情,朱由校绝对不会让他发生!

  此刻。

  周嘉谟宅院之中。

  “老爷!大事不好!”

  管事面如土色跪伏在地,哭声道:“两位少爷被锦衣卫缇骑锁拿,此刻已押入北镇抚司诏狱!”

  周嘉谟手中的书卷“啪”地一声落在案上,脸色骤变:“锦衣卫?可有说罪名是什么?”

  管事跪伏在地,声音发颤:“说是.说是两位公子前日在酒楼妄议清丈田亩之事,被密探录了口供,今日刚下的驾帖!”

  周嘉谟猛地起身,袖袍带翻了茶盏:“混账!不过是酒席闲谈,何至于下诏狱?!”

  他急踱两步,忽又顿住,冷笑道:“好个魏忠贤,这是要杀鸡儆猴啊——清丈诏书未下,先拿我周家开刀!”

  但是他想了一下,又摇头。

  “不对,绝对不止是这个罪名,可是他们两个有贪污受贿?”

  这下子,管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

  “逆子!”

  周嘉谟面色扭曲,顿时知晓,他那两个儿子,当真是惹了祸事了。

  他之所以敢在吏部上蹿下跳,便是因为他身家清白,皇帝找不到他的罪名。

  在廷推袁可立为兵部侍郎后,周嘉谟开摆了。

  或者说,开始隐隐和皇帝对着干了。

  当皇帝想提拔某人或罢免某人时,他故意拖延,用“程序合规”当借口,比如:

  “此人资历尚浅,需再考察。”

  “吏部文选司正在复核,请陛下稍候。”

  “祖制规定,官员任免需经廷推,臣不敢专断。”

  逼到他无可奈何了,他才会通过提拔或罢免某人的政令。

  又比如皇帝超拔那些丘八兵痞,他直接以越级提拔为由,封还诏书,回复皇帝:

  “此任命不符《大明会典》。”

  “未经九卿共议,恐招物议。”

  逼得皇帝不得不下中旨。

  现在好了。

  他的罪名有了,失察之罪!

  周嘉谟觉得,自己的吏部尚书,算是当到头了。

  “哎~明日便请辞罢!”

  若是再不请辞,皇帝就不会让他体面离去了。

  但现在请辞,却又有些不甘心。

  就在这个时候,门房匆匆而至,传来消息。

  “老爷,前几日送行卷的举子,今日又来了。”

  周嘉谟为吏部尚书,自然有许多会试考生走他的门路。

  但此刻他心情烦躁,没心思理会区区举人考生。

  “告诉他,我今日不见客。”

  那门房收了门外人的好处,继续说道:“那人说了,他手上有左都御史和几位言官的口信。”

  周嘉谟愣住了。

  他儿子被下诏狱,竟引得各方云动?

  他思绪再三,点了点头,说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那位举子考生便进来了,此人两鬓微白,居然是文震孟。

  文震孟为了此番会试能够考中,什么门路走都了。

  诸权贵对他兴致寥寥,唯左都御史高攀龙对其青眼相加,并暗示会让他此番金榜题名。

  有了大人物的承诺,文震孟无心科考,反而帮着高攀龙做传声筒,甘愿做其爪牙。

  这老举人对着周嘉谟行了一礼,说道:“大宗伯在上,晚生文震孟谨拜。”

  周嘉谟脸色不虞,问道:“左都御史高攀龙让你带了什么口信过来?”

  文震孟躬身一礼,神色凝重道:“大宗伯容禀,左都御史高公特命晚生传话——令郎之事,实乃陛下以诏狱相胁,意在逼部堂自请去位。然当今朝局危如累卵,陛下连颁抗旱、新粮、清粮三诏,又准备清丈北直隶土地,已动国本。高公言,部堂此时非但不能辞,更当以退为进。”

  他趋前半步,压低声音:“若部堂明日上疏请辞,直指清丈田亩乃变乱祖制,都察院十三道御史当即联名附议。”

  话到此处突然收声,只将袖中密札双手奉上,说道:“此乃高公亲笔,请部堂过目。”

  周嘉谟闻言,眼中寒光一闪,枯瘦的手指缓缓摩挲着青瓷茶盏,并没有接过密札,只是发出一声冷笑,说道:

  “高攀龙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让老夫去当这个出头椽子,他倒躲在都察院里坐收渔利?”

  他猛地将茶盏往案上一顿,茶水溅出几滴:“陛下这是要拿我周家杀鸡儆猴!若真闹到百官辞官的地步,你当魏忠贤的锦衣卫是摆设?到时候诏狱里关的,怕就不止老夫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了。”

  清丈土地,是良政。

  他在北直隶没有多少土地,被清丈了又如何?

  倒是他高攀龙,资产颇丰,此刻倒要他去送命了。

  这算盘打得可真妙。

  文震孟身子微倾,声音压得极低:“大宗伯明鉴。左都御史已密会六科给事中及六部堂官,只要您明日率先上疏请辞,奏章中直指清丈田亩乃变乱祖制、新粮推广为动摇国本,届时十三道御史联名弹章必如雪片飞入通政司,六部郎官集体告病。会试考生集体罢考,届时朝堂一空,天下清议沸腾,便是陛下,也不得不从。”

  “放肆!”

  周嘉谟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在黄花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老人双目圆睁,胡须颤抖:

  “尔等这是要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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