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类父?爱你老爹,玄武门见! 第129节
第194章 坑杀
长安大起波澜,陇西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之中。
李广的四世祖,是秦朝名将李信,在秦一天下中,曾率军击败燕太子丹,但在伐楚时,由于轻敌冒进、军纪松散,为楚国将军项燕大败。
“楚人因随之,三日三夜不顿舍,大败李信军,入两壁杀七都尉,李信奔还。”
李信伐楚失败后,秦王只好再请老将王翦出山,王翦率六十万大军破楚。
后来,秦伐齐时,王贲为主将,以李信为裨将,在秦并六国后,李信被封为“陇西侯”。
怎么说呢,李信本可以走向更高的将职爵位,但却倒在了统兵方式上。
虽然过程比较“艰难”,但最后李信还是封了候的,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难封”吧。
而李广似乎连祖宗那丁点的幸运都没有,时至今日,大汉、匈奴仍不知李广所领四千骑在何方。
其子李敢领着三千骑在匈奴左翼立下了不小的战功,如果顺利的话,回到大汉,或该因功封侯。
但这一切,都随着李沮谋反宣告结束。
长安到成纪不过六百里,绣衣直指御史夕发而次朝至,于下日早以皇太子令接过陇西郡军政大权,封锁郡县所有郡县要道,给李家玩了个瓮中捉鳖。
当然,张汤没有忘记长安、京畿附近的李氏宅院,破府、抓人,一气呵成。
仅仅数日,在大汉境内的所有李氏族人全部押解到渭水河畔。
御史大夫张汤和廷尉卿边通分别带领一班干练吏员,对谋反罪犯进行清理,按照主谋、从犯、嫡亲、五服、妻族,将人犯分为五类分开关押,一一录下口供。
这件事做了整整三天,三天中,义纵的亲眷族人也纷纷押解到渭水河畔,其他听从跟随李沮、义纵参与谋反的南军将士和左冯翊部曲,只要是通过覆盎门踏进长安城一步的,张汤一个都没有放过。
事涉威权,皆予株连,边通看着大体算出的诛杀人数,为之心惊胆颤。
三万人以上。
如果这是一场战争,就是死伤再多人,也不会有任何人说三道四,也不会有任何人沮丧动摇。
可这是刑杀,是国法杀人,几十人、几百人,乃至上千人也就罢了,一次杀数万名人犯,这实在是旷古未闻。
春秋末年,三家分晋前,韩赵魏三族联合擒杀智伯,一次杀智伯家族二百余口,天下震惊。
然则,那是和诸侯战争一样的部落集团间的战争,人们并没有将它看成刑杀,在汉朝以前,仅秦国、秦朝有数以百计、千计、万计地斩决罪犯。
秦朝在秦始皇帝手中,变成了“暴秦”。
汉朝要在上君手中,变成“暴汉”吗?
张汤看出了边通的恐惧,皱眉道:“子肃,如果不这样做,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边通望着张汤,无法回答。
“后果则只有一个,上至诸侯王,下到巨商大贾,所有因为上君新政变革受到损失的人,都会尝试谋反,到时候,天下皆反,上君纵使全部将之镇压,我大汉的中兴也会戛然而止,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古人的典训,你坐在廷尉卿的位置上,要牢记这一点。”张汤教导道。
义纵、李沮不是不知道造反是什么结果,南军中的李家死忠和左冯翊的铁杆部曲,也不是不知道提兵进长安,往未央宫杀去是什么意思,但这些人都义无反顾做了。
义纵、李沮是被迎回皇帝后,陛下的赏赐蒙蔽了双眼,而李家死忠、义纵铁杆部曲是被过去的恩义和将来的扶龙之功火热了内心。
所有的谋反者,没有什么主从之分,这就是群赌徒,压上了自己、亲人、宗族,去搏一个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如胜,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败,也是鸡犬升天。
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勾销李家、义家等等人家的名字,送其“升天”。
一旦有了仁慈之心,高抬贵手,放过了造反者、或者亲眷、或者族人,就会激发更多人冒险的心。
被打落王冠的诸侯王,被新制问责的朝廷官吏,被高税损失的巨商大贾……被共命抄家的儒家士绅,甚至被流放在外的皇帝陛下,都可能群起造反。
和可能的亡国动乱相比,这几万人死不足惜。
边通点点头,长嘘一口气,“大司空,这么多人,该怎么杀?”
长安城,可能整个大汉都没有这么多刽子手,如果是斩决,可能要分好几批来杀。
“此地就你我二人,子肃,我不妨把话明说了,李沮、义纵与其说是谋反,不如说是意欲复辟。”
张汤道出了李、义二人的真实图谋和罪状。
这么点人造反,李沮、义纵哪怕疯了都干不出来,只能是想助失位的陛下复位。
但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天家父子之争,直到今日,上君依然是接受陛下诏令,当国执政,而没有丝毫篡、夺,至少在大汉百姓看来,陛下、上君父慈子孝。
做父皇的,入野悔改,做儿臣的,上位纠正父皇的过失,父皇儿臣的,似乎都不怎么在乎那个皇位。
这也是华夏历来的继承观念,越在意的东西,越要表现的不在意。
上君是个立志要在方方面面为后世做表率的君主,孝道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李沮、义纵的行径,几乎撕破了天家的虚假,也就难怪上君会如此之恨。
支持陛下没问题,为陛下做事,对上君阳奉阴违,小心一点,伪装的好一点,只要不被查出罪行,也不是特别大的问题,小则问责,大则罢撤而已。
偏偏地,大张旗鼓领兵要“清上君”,这就自作孽不可活了。
边通面露为难,“从重从严?”
“是。”张汤不假思索道。
“那该是什么重法?又是什么严法?”
“子肃可曾记得秦始皇帝如何惩处六国复辟之人?”
张汤幽幽之音,令边通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喉咙为之滚动,艰难道:“大司空是说…说…坑杀?”
第195章 其罪
“饶过他们了。”
张汤犹有不甘道。
依大汉律,造反者诛三族。
真正的诛族之景,可不是所谓的一个个直接斩首,而是要分六步。
第一步,“黥”,在脸上刺字,表明这是犯人。
第二步,“劓”,把鼻子削掉。
第三步,“斩”,斩掉手、脚各十指。
第四步,“笞”,用竹板将之活活打死。
第五步,“枭”,将死尸头颅砍下。
第六步,“菹”,剐下无头死尸的肉,制成肉酱。
这才是大汉造反之罪的刑罚,在此之前,淮阴侯韩信、建成侯彭越,便是如此之诛。
也因此逼反了九江王英布。
从高皇帝立国至今,大汉“复辟”大罪仅此一例,具体刑罚只能参考秦朝。
在“造反”、“复辟”两项大罪刑罚之间,张汤思虑了许久,最终选择了复辟刑罚。
与枭首制肉酱相比,坑杀显得那么仁慈,此时此刻的张汤,竟有种“善人”的自我感觉。
边通遍体生寒。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现在的大汉朝廷,是群狼在堂,而他,身居高位却如一只土犬,登堂入室时,恍惚犬在狼群,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中外两朝公卿、将军、列侯、宗室大臣里面,到底还有多少人是这种杀了别人全族,还要让别人说谢谢的恐怖存在?
“悉听大司空吩咐。”边通选择了听命行事。
……
入秋时节,渭水草滩再次被选作刑场,人海汪洋不息。
秋月刑杀,这是华夏最古老的传统之一。
《吕氏春秋》云:“孟秋之月,以立秋……是月也,修法制,决狱讼,戮有罪,严断刑,天地始肃,不可以盈。”
这般天人交相应的政事规矩,在眼下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事,谁也不会惊讶,但这次,关中人众所以惊讶骚动而络绎赶来者,对“要杀之众”而不可思议也。
精明的商人乘机摆起了各种小摊,专门向观刑者卖水卖茶卖酒卖饭卖零碎杂物,草滩之上,生意又一次为之兴隆。
大汉刑杀向来不禁观者,观刑人众从渭水两岸一直铺满到刑场四周,却静悄悄地再没了气息。
人们惊奇地发现,今日这个刑场大是怪异,没有刑架木桩,也没有赤膊红衣的刽子手。
划定的刑场内,只有数以千计的吏卒在掘坑,一排排大土坑相连,从地下翻出的新鲜泥土气息,不知为何,看得人心砰砰直跳。
观刑的关中百姓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着,似是在说朝廷心善,要杀了人犯后就地埋葬,不至于连葬身之地都没有。
奉诏令观刑的中外两朝公卿大夫、列侯亲贵、宗室大臣却都紧咬着牙关不说话,脸色苍白。
庶民匹夫不知道的事,他们有着很多方法可以打探,可以提前知晓,就比如今日刑杀的手段。
天日烈烈,在这流火之月,热的所有人都大汗淋漓的,如果不是徐徐河风吹着,人怕是站在那里都熬不住。
行刑的时刻是天定的,午时一到,刑场中央的土台上,两排号角立刻齐名,数以万计的人犯百人一队,来到了挖掘好的大土坑前。
这时,任谁都觉察出了异样,观刑的关中百姓,话说着说着就不说了。
“主刑大臣到!”
随着司刑大将的声音,御史大夫张汤、廷尉卿边通缓缓走上监刑台。
这是块用新土堆成的高台,边通受命,宣读了决刑书。
“大汉皇太子诏:查左冯翊义纵、强弩将军李沮携私卫部曲三千二百一十六人,不思朝廷善待之恩,散布妖言,毁谤皇帝,非议当国储君,勾连内外不臣者,闯京逼宫,图谋造反,屡犯法令,罪不容诛!
为绝以武乱禁之恶风,为绝造反阴谋之得逞,将所有触犯律法之犯连同三族处坑杀之刑!
元狩二年季夏。”
诏毕。
张汤立时上前,高喝道:“鸣鼓!行刑!”
从昼到夜,所有的观刑者都没有离去,也永远不会忘记今时今日。
多年以后,草滩早就长出了新草,恢复了原样,但两朝官吏和关中百姓始终记得这样一个午后。
无数人被推下深深的土坑,泥土逐渐飞扬起来,那连成片的凄厉惨叫,在一铲铲黄土覆盖后,渐渐沉闷,渐渐地没有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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