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剑金陵十三钗 第266节
但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指挥员,陈旅长深知,在实际操作中,这恰恰是最麻烦、最容易出问题的方案。
倘若是同一支军队的两个不同单位,那还好说。
毕竟无论是军事纪律、指挥口令、训练科目还是战术打法,都是一脉相承的,打起配合来不会有太多的隔阂。
可现在是两支从未在地面战场上协同作战过的军队,要进行联合作战,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太多了。
陈旅长的脑海里飞速地闪过几个关键点。
譬如,在火力协同上,有的部队规定,当己方机枪进行压制射击时,严禁步兵单位贸然发起冲锋,以避免暴露在敌方预设的交叉火力下。
而有的部队则恰恰相反,强调利用机枪压制的瞬间发起冲锋,抢占有利位置。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战术思路,在一个不统一的指挥体系下,一个不好就会产生致命的误伤,或者错失战机。
再譬如,最核心的班组战术差异。
山西民团的作战风格,苏耀阳在之前的交流中也提到过,虽然同样借鉴了三三制,但其核心却是围绕着班组里的M1919通用机枪或者BAR自动步枪展开的,班里的其他步枪手都是为了保护和辅助机枪火力输出而存在的,是一种以火力为核心的攻坚战术。
但八路军则完全不同。
由于长期以来火力弱、弹药缺、重型装备极度匮乏,八路军的战术基本上还是以灵活机动的游击战和出其不意的袭击战为主。
部队讲究的是打了就跑,充分利用地形(如隘路、陡坡、密林),在敌人意想不到的时间和地点发起攻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使其重武器(如坦克、重炮)无法发挥威力。
其核心特点是:战斗发起突然,结束迅速,绝不恋战。
山西民团和八路军,此前从未有过两支地面部队一同联合作战的经验。
现在要是骤然将双方的士兵混合在一起,让他们去打一场高强度的攻坚战,恐怕不仅无法形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反而会因为指挥混乱、战术思想冲突而导致不必要的问题,甚至造成混乱和伤亡。
陈旅长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他那深邃的目光在苏耀阳带着微笑的脸上和远处日军盘踞的山头上不断逡巡。
作为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黄埔一期高材生和高级将领,他的战略洞察力,自然远非寻常人所能比拟。
仅仅是片刻的沉吟,那紧锁的眉头便舒展开来,瞬间就想通了苏耀阳这番提议背后的深层含义。
这哪里是什么“江湖道义”或是客套,这分明是一份厚礼!一份用实战来教学的厚礼!
苏耀阳这是想借着这次攻坚战的机会,让八路军的部队亲身体验、亲身参与一场现代化火力支援下的正规阵地战。
从炮火准备、空中压制,到步坦协同、步兵小队在优势火力下的推进战术……这些都是八路军目前因为装备和资源限制,极度缺乏的实战经验。
与其说是“联合进攻”,不如说是一场“联合军演”。
一场用日本人的阵地和生命作为教具的实战演习,苏耀阳这是想让八路军的指战员们,在战争中亲身学习和感受未来立体化战争的模式。
这份礼物,不可谓不重!
想通了这一层,陈赓心中对苏耀阳的评价又高了几分。此人不仅有雄厚的实力,更有开阔的胸襟和长远的战略眼光,绝非一般的军阀可比。
他不再犹豫,对着苏耀阳郑重地拱了拱手,语气中带着真诚的感激:“苏团长,多谢您的好意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不客气了!”
说罢,陈旅长立刻扭头,对着身后一名早已待命的通讯员,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命令:“传我的命令,让新一团和新二团,立刻停止休整。
分别加入到左右两侧山岭的战斗序列中去!命令他们,必须无条件配合山西民团兄弟部队的指挥,一起拿下这两座山头!”
“是!”
那名通讯员挺直了胸膛,大声应诺,随即转身飞奔而去。
很快,陈旅长的命令通过无线电和传令兵,火速传达到了正在后方收拢部队,准备喝口水喘口气的丁伟和孔捷耳中。
“什么玩意儿?你说旅长让我们的人,插到山西民团的队伍里去,配合他们作战?”
看着刚刚赶到的传令兵,孔捷的大嗓门几乎要掀翻不远处的那顶帐篷,“旅长是怎么想的?我们跟他们打法能一样吗?这不添乱嘛!”
作为独立团的前任团长,孔捷的性格直来直去,心里藏不住话。
他深知自己部队的战术特点,让他带着人去打一场规规矩矩的阵地攻坚战,还是和一支装备、战术都完全陌生的部队协同,他本能地就觉得不靠谱。
面对孔捷的质疑,前来传令的通讯员只是板着脸,复述着旅长的原话:
“孔团长,旅长说了,‘有意见也给老子憋着,这是命令!这次是让你们去学习的,不是去逞能的!谁敢不执行命令,或者在战场上跟友军闹别扭,老子回来要他的好看!’”
这番不留情面的话,瞬间让孔捷瞬间没了声音。
他知道,陈旅长一旦用这种口气说话,那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了。
事实上,随着雨势的停止,山西民团原本零星但持续不断的攻势也暂时停了下来。
在皮若愚的命令下,一些已经冲到半山腰、与日军纠缠在一起的部队,甚至在其他单位的火力掩护下,主动脱离接触,从刚刚占领的前沿阵地暂时退了下来。
整个战场进入了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平静,只有军官们的呼喝声和机枪的轰鸣声在山谷间回荡。
在距离前线大约三公里的一片相对平缓的开阔地上,民团炮一团和炮二团的阵地,此刻正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被雨水浸泡了数日的地面变得格外泥泞松软,简直就像一块巨大的沼泽。
炮手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地里忙碌着,他们正用工兵锹和锄头,奋力挖掘着新的炮兵阵地。
这活计干得格外辛苦。一锄头下去,带起的不是干爽的泥土,而是一大块稀烂的泥浆,挖开的坑洞很快就被周围渗出的地下水填满,变成一个个浑浊的水洼。
士兵们浑身沾满了泥点,汗水和泥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淌,但没有一个人叫苦。
他们深知,自己多流一滴汗,前方的步兵兄弟就可能少流一滴血。
在火炮阵地的不远处,十几辆满载着155毫米和105毫米炮弹的道格重型卡车,正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油门被踩到了极限,发出沉闷而吃力的轰鸣。
尽管后轮已经装上了粗大的防滑铁链,但在这种极致的泥泞路面上,车轮依然常常陷入原地打滑的窘境,激起大片泥浆。
司机们涨红了脸,一边死死把住方向盘,一边扯着嗓子指挥。
周围的士兵们则纷纷上前帮忙,他们找来石块、木板、甚至是砍伐的树枝,拼命地往疯狂空转的车轮底下垫,试图增加一点可怜的摩擦力,让这些满载着死亡与毁灭的“钢铁巨兽”能够挪到指定的卸货点。
炮一团团长张志豪,正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土坡上,双手叉着腰观察着整个阵地的进度。
他看着那些在泥地里挣扎的卡车和忙碌个不停的炮手,眉头紧锁。
他对着匆匆赶来的几名营长大声吼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挖也好,填也罢。
半个小时后,我一定要看到所有的火炮全部进入阵地,完成放列,标定好射击诸元!”
他伸出手指,用力地指向盘龙岭的方向,加重了语气:“你们都给老子记清楚了!我们在这里每多耽搁一分钟,盘龙岭上正在给咱们堵住鬼子退路的八路军弟兄们,就要多承受一分钟的危险!他们的压力,就会大一分!”
“是!”
几名营长齐声应诺,没有一句废话,敬了个礼便立刻转身跑开,将命令层层传递下去。
在“时间就是生命”的巨大压力下,炮一团和炮二团,总计一千多名官兵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
他们有的用手刨,有的用身体去扛,甚至有人脱下衣服去吸炮位下的积水。
半个小时后,奇迹真的发生了。
在付出了无数汗水和努力之后,两个炮兵团,数十门大口径榴弹炮,终于全部架设完毕,黑洞洞的炮口,如同蛰伏的巨兽,在炮手们的操作下,缓缓昂起头,遥遥指向了日军阻击部队所在的两侧山头。
第353章 快要顶不住了
在左翼进攻山头的一处临时休整点,刚刚从前沿阵地撤下来的民团士兵们正靠着泥泞的坡地大口喘着气。一名年轻的上等兵,脸上还带着战斗后的硝烟和兴奋,正一脸不悦地向他们的排长抱怨。
“排长,搞什么名堂啊?眼看着再冲一次,咱们就能拿下前面那个山头了,都看到鬼子的机枪哑火了,上头怎么突然让咱们撤下来了?
这不是瞎胡闹嘛,居然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解和埋怨。
提着一支汤姆森冲锋枪,机匣上还沾着新鲜的泥浆的曹大旺听到手下的抱怨,立刻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小子胡咧咧什么玩意儿!”曹大旺狠狠瞪了他一眼:“上头的命令,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了?上头这么做,自然有上头的道理!”
他用枪口朝天捅了捅,继续教训道:“况且,你没看到雨停了吗?
你个榆木脑袋,就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咱们的炮爷和天上的鸟爷能干活了。
上头这是体恤咱们,想让弟兄们少流点血,用炮弹去砸!你不磕头感谢总座和参谋长也就罢了,还敢在这里发牢骚,当心老子一脚踢死你!”
那名上等兵被排长一顿训斥,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讪讪地笑了笑,挠了挠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周围的士兵也发出了一阵哄笑。
事实也确实如曹大旺所说,甚至比他预料的还要快,还要猛烈。
他们刚退下来,屁股还没坐热,前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那期待已久的炮击,开始了。
先是一阵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呼啸声,由远及近,仿佛无数条看不见的钢铁巨龙从天际掠过。
紧接着,地动山摇!
一枚枚包括155毫米重型榴弹、105毫米榴弹、75毫米山炮炮弹,就连107毫米迫击炮也发言了,所发射出的炮弹如同冰雹一般,铺天盖地地朝着他们刚才久攻不下的那个山头砸了过去。
“轰……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连成了一片,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刚才还清晰可见的山头轮廓,瞬间被冲天而起的黑色烟柱和爆炸的火光所吞噬。
漫天的淤泥被巨大的冲击波掀起,如同黑色的海啸,混合着无数灼热的弹片、被炸碎的岩石、以及各种无法辨认的物体……树木的残骸、工事的碎片、还有人体组织……形成了一道死亡的帷幕,将整个山头都彻底笼罩了起来。
在那片钢铁与火焰的风暴中,一名刚刚探出头准备射击的日军机枪手,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一发155毫米炮弹直接命中,巨大的爆炸将他和他的九二式重机枪瞬间分解成了漫天飞舞的血雾和零件。
另一处,躲在简易防炮洞里的一个日军步兵班,被一发钻入洞口的105毫米炮弹引爆。剧烈的爆炸从内部发生,泥土构筑的洞穴像一个被吹爆的气球一样猛然鼓起,然后轰然炸开,喷射出夹杂着碎肉和残肢的泥土。
更多的日军士兵,在第一轮炮击中就被活活震死,或者被无数高速飞行的弹片切割得支离破碎,倒在了血泊里。而在炮火覆盖的核心区域,一些倒霉的士兵,甚至连完整的尸体都无法留下,直接被恐怖的高温和冲击波气化、炸成了粉末。
曹大旺和他的士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景象,刚才还在抱怨的上等兵,此刻脸色煞白,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身体甚至在微微发抖。
“我的……老天爷啊……”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震撼与后怕。
曹大旺则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和得意。
他拍了拍那上等兵的钢盔,大笑道:“小子,看到了吗?现在还觉得撤下来亏了吗?”
毁天灭地的炮击还在持续,仿佛永无止境。
整个山头都被浓烟和尘土彻底覆盖,只有在爆炸的间隙,才能隐约看到山体正在被一寸寸地削平。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八路军派出的新一团和新二团也踩着泥泞上了山。
孔捷带着新二团的战士们去了右翼,而丁伟则带着他的新一团,来到了左翼曹大旺他们所在的区域。
八路军的战士们一到半山腰,炮击就开始了。
不少八路军战士一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密集、如此猛烈的炮火。
许多年轻战士的脸上,都混合着震惊和羡慕。
不少人紧紧握着手里的步枪,看着远处那个被火焰和钢铁反复耕犁的山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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