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剑金陵十三钗 第112节

　　“是！总座！”众人齐声应道。

　　牛岛实常的死，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湖中，在苏耀阳的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但很快便被建设机场的更大浪潮所淹没。

　　对于他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迎接那些即将从天而降的“希望”。

　　至于国统区的那些龌龊和混乱，他暂时无暇顾及，也懒得去深究。

　　他只知道，自己的路，要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来。而这座九曲河畔的机场，便是他迈向未来的重要一步。

　　下达完命令后，苏耀阳刚想回去，但突然停下了脚步，自己仿佛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只是一时间突然想不起来了。

　　安排完机场建设的各项事宜，又叮嘱了皮若愚和工兵营的负责人几句关于跑道建设的技术要点和安全问题后，苏耀阳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准备先返回指挥部，处理一下积压的军务。

　　然而，他刚迈开脚步，脑海中却如同闪过一道电光，猛地停了下来！“该死！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苏耀阳一拍自己的额头，脸上露出一丝懊恼的神色。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光顾着催促进度修建机场，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给那些即将远道而来的美国飞行员们准备他们来了之后要驾驶的飞机！

　　机场是巢，飞机是鸟。

　　没有飞机，就算机场修得再好，那些宝贝的飞行员们来了也只能干瞪眼，英雄无用武之地。

　　要是等到他们千里迢迢抵达五台县之后，才发现这边连一架像样的作战飞机都没有，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不仅会让他们失望透顶，更会严重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和对山西民团的信任。

　　“糊涂啊！我真是糊涂！”

　　苏耀阳心中暗骂自己一声。

　　这段时间以来，又是打仗，又是搞建设，又是处理根据地内部的各种事务，千头万绪，让他有些分身乏术，竟然把如此关键的一环给疏忽了。

　　幸好现在想起来了，还不算太晚。

第204章 抵达

　　1938年10月香港

　　这座在战争阴云笼罩下依旧维持着表面繁华的远东都市，正暗流涌动。

　　吉米·杜立特和弗尔正在为寻找飞机的事情四处奔波着，只是这项工作却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战争的阴影使得一切都变得敏感而复杂。

　　此时的香港控制在英国人的手里，这些约翰牛们全都是一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此时的他们早已嗅到了战争的风险，并不愿轻易卷入这场浑水中。

　　香港航空公司的老板们对弗尔他们提出的租赁或购买大型运输机的请求，要么开出天文数字的价格，要么就以各种理由搪塞推诿。

　　至于那些在暗巷里活动的走私贩子，手中的飞机更是破旧不堪，如同会飞的棺材，杜立特是绝不敢拿一百多条性命去冒险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些聚集在香港的美国冒险者们也开始有些焦躁不安。

　　这些人当中有渴望建功立业的年轻飞行员，有技术精湛但怀才不遇的机械师，也有纯粹为了高额佣金而来的冒险家。

　　他们背景各异，性格不同，但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桀骜不驯，且大多人都不是什么好性格。

　　“吉米，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发？再这样等下去，我怕兄弟们会失去耐心。”

　　一位绰号为“独眼杰克”的中年男子正在跟杜立特抱怨，他曾在一战中失去一只眼睛，此刻正有些不耐烦地对杜立特抱怨道。

　　由于嘴里叼着雪茄，浓密的络腮胡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微颤动。

　　杜立特拍了拍他的肩膀，深邃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坚定：“杰克，请相信我，也请让伙计们再多一点耐心。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他的“眉目”，来自于与英国殖民政府官员的艰难斡旋。

　　起初，那些高傲的英国佬对他的请求不屑一顾，他们担心此举会激怒日本人，给大英帝国在远东的利益带来麻烦。

　　但杜立特没有放弃，他动用了自己在美国航空界积累的所有人脉，通过各种渠道向英国方面施加压力。

　　他一面慷慨激昂地陈述着支援中国抗战的正义性，一边不停地暗示着此举可能带来的长远战略利益和潜在的商业回报。

　　当然，一些“润滑剂”也起到了很大的效果。

　　比如承诺未来在某些航空项目上的合作，以及一些私下里的“感谢费”……也在其中发挥了微妙的作用。

　　之所以能有这个效果，那是因为杜立特此前便是美国石油巨头壳牌公司的高级顾问，他的关系网可以说遍布全美航空界，对于他的请求，英国人自然是要给面子的。

　　终于，在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代价之后，事情迎来了转机。

　　英国方面松口了，他们同意“借用”三架隶属于英国东方航空公司（BOAC的前身之一）的道格拉斯DC-3型客机给杜立特使用。

　　这三架飞机因为战争影响，航班大幅削减，这些日子正百无聊赖地停在启德机场的机库里“晒太阳”。

　　DC-3，这款双发螺旋桨运输机，以其坚固的结构、可靠的性能和不俗的运载能力而闻名于世，被誉为“空中骡子”。对于杜立特而言，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先生们，我们有飞机了！”

　　当杜立特将这个消息带回酒店时，早已等待得不耐烦的人都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压抑已久的焦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期待。

　　10月25日，深夜。

　　香港启德机场，白天的喧嚣早已散去，只剩下几盏昏黄的导航灯在夜雾中闪烁。

　　三架银白色的DC-3客机，如同三只蛰伏的巨鸟，静静地停在跑道的尽头。

　　它们的舷窗大部分被厚厚的遮光布覆盖，只透出几丝微弱的光线。发动机已经预热完毕，发出低沉而均匀的嗡鸣，在寂静的夜空中传递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

　　一百二十七名美国人，在杜立特和几名行动组长的指挥下，背着简单的行囊，紧张而有序地登上了飞机。

　　他们中有飞行员、领航员、无线电员、机械师、地勤保障人员，甚至还有几名随军医生和护士。

　　为了尽可能多地搭载人员和必要的设备，机舱内的大部分座椅都被拆除了，人们肩并肩、背靠背地挤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烟草味和机油味的混合气息。

　　杜立特亲自坐进第一架飞机的驾驶舱，担任机长。

　　他戴上飞行帽和耳机，熟练地检查着仪表盘上的各项数据。他身旁的副驾驶，是一个名叫汤姆·金的年轻小伙子，虽然飞行经验不算特别丰富，但技术扎实，胆大心细。

　　“各机组注意，这里是领航机，代号‘北极星’。”杜立特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清晰地传到另外两架飞机，“检查所有系统，报告准备情况。”

　　“‘猎户座’收到，系统正常，准备完毕！”

　　“‘天狼星’收到，一切就绪，随时可以起飞！”

　　另外两架飞机的机长也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鸟，他们深知这次夜航的艰险，不敢有丝毫怠慢。

　　随着塔台（经过特殊协调后）发出的起飞许可信号，杜立特深吸一口气，稳稳地推动节流阀。

　　“轰——”

　　发动机的咆哮声骤然增大，强劲的推力推动着沉重的机身开始在跑道上滑行。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飞机不断加速，加速！

　　“起飞！”杜立特低喝一声，轻轻拉起操纵杆。

　　巨大的DC-3如同挣脱了地心引力一般，机头昂起，优雅地离开地面，呼啸着冲入漆黑如墨的夜空。紧随其后，“猎户座”和“天狼星”也相继腾空而起。

　　三架钢铁巨鸟，承载着一百二十七名来自万里之外，渴望着丰厚佣金的冒险美国人，向着西北方向，那片遥远而陌生的中华大地飞去。

　　他们此次的航程长达一千六百多公里，目的地是山西五台县……一个在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小地方。

　　夜间长途飞行，在如今这个年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同时也是对飞行员技艺和勇气的极大考验。

　　他们没有先进的GPS导航系统，只能依靠简陋的无线电信标、天文罗盘和对地标的模糊记忆。

　　同时为了躲避日军的雷达和巡逻机，他们必须全程保持低空飞行和无线电静默，这无疑又增加了飞行的难度和风险。

　　机舱内，光线昏暗。大部分人都因为旅途的颠簸和空间的狭小而感到不适。有些人靠在冰冷的机舱壁上打盹，有些人则低声交谈着，试图驱散紧张和疲惫。

　　发动机持续不断的噪音如同催眠曲，但也让人心神不宁。透过偶尔被风吹开的舷窗遮光布缝隙，可以看到外面深邃的夜空和稀疏的星辰。

　　杜立特和他的机组成员们则全神贯注。他们紧盯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指针，仔细聆听着耳机中微弱的信号，不时地调整着飞机的姿态和航向。

　　汗水浸湿了他们的额头和后背，但他们的双手依旧沉稳的掌控着操纵杆。

　　时间在漫长的等待和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他们飞越了波涛汹涌的南海，掠过了连绵起伏的南岭山脉，横渡了奔腾不息的长江。

　　当东方天际泛起第一抹鱼肚白，驱散了浓重的夜色时，已经是1938年10月26日的清晨。经过了整整八个小时惊心动魄的艰难跋涉，三架DC-3终于飞抵了SX省的空域。

　　“吉米……吉米……我收到信号了！”

　　领航机“北极星”的无线电操作员，一个名叫迈克的小个子，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是地面发来的无线电定位信号！很微弱，但确实存在！方位……西北偏北，距离我们应该不远了！”

　　这个消息如同强心针一般，瞬间注入了三个机组所有人的心中！连续八小时的高度紧张和疲惫，在这一刻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干得好，迈克！”杜立特也难掩激动，他立刻命令道，“锁定信号源！各机组注意，准备下降高度，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三架飞机开始缓缓降低高度，穿破薄薄的晨雾。下方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这是一片典型的黄土高原地貌，沟壑纵横，丘陵起伏。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在晨曦的照耀下，如同银色的缎带般在山谷间流淌。

　　“看！那条河！应该就是地图上标注的九曲河！”副驾驶汤姆指着下方喊道。

　　而在九曲河的南岸，一片明显经过人工平整的开阔地，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两条长长的、黄褐色的跑道，在初升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跑道的尽头和两侧，还能看到一些低矮的、刚刚建成的房屋，以及许多蚂蚁般大小的人影在活动。

　　“没错！就是那里！那就是我们的机场！”杜立特的声音中充满了如释重负的喜悦。他甚至能看到地面上有人在向他们挥手。

　　在地面无线电的清晰引导和杜立特的沉稳指挥下，三架银白色的DC-3客机，依次调整姿态，对准了其中一条主跑道，优雅地放下了起落架。

　　“呼——”

　　第一架飞机，由杜立特亲自驾驶的“北极星”号，如同倦鸟归巢般，轻盈地接触到坚实的黄土跑道。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阵轻微的啸叫。

　　飞机在跑道上平稳地滑行了一段距离后，稳稳地停在了指定区域。

　　紧接着，“猎户座”号和“天狼星”号也相继安全着陆。

　　当三架巨大的运输机全部停稳，螺旋桨缓缓停止转动，发动机的轰鸣声彻底消失在清晨宁静的空气中时，九曲河畔这座刚刚诞生不到两天的新机场，彻底沸腾了！

　　早已在机场等候多时的苏耀阳、皮若愚、约翰以及民团的主要军官和士兵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和掌声。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帽子和旗帜，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喜悦。

　　这座由无数双手和汗水浇筑起来的简陋机场，终于在晨曦中，迎来了它历史性的第一批来客！

　　机舱门缓缓打开，舷梯放下。

　　第一个走下飞机的，正是吉米·杜立特。他身穿一件棕色的飞行夹克，虽然经过一夜的飞行，略显疲惫，但精神依旧矍铄。

　　他站在舷梯上，深吸了一口五台县清晨带着泥土芬芳和淡淡硝烟味的空气，环顾着眼前这片陌生的土地和那些热情洋溢的中国军人，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紧随其后，一百二十六名美国飞行员、机械师、领航员……他们肤色各异，高矮胖瘦不一，但此刻都带着一种历经艰险后的释然和路途的疲惫，陆续走下了飞机。

　　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这座简陋却充满生机的机场，打量着那些穿着德式军服，却手持美式武器的中国士兵。

　　苏耀阳大步迎上前去，脸上带着真挚而热烈的笑容，向着杜立特伸出了手，用不太熟练的美式英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