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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68节

“这帮缇骑下手太特么的黑了吧!这一棍棍的就不知道收点力气。”石亨整个人都趴在了凳子上。

这三十棍哪里是那么好挨的?陛下在,他又不好变现出来,忍得相当的辛苦。

“总兵,那些娼家怎么办啊?”裨将也是趴在凳子上,哀嚎不已。

锦衣卫可不是打了石亨一人,参与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挨了打。

石亨怒目圆瞪的说道:“全都送回去!你还想着暖暖被窝不成?被陛下知道了,你我都讨不到好果子吃!”

“哎哟哟。”

裨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脸庞颇为扭曲的说道:“这深更半夜的,陛下这是闲……”

石亨一巴掌就甩在了裨将的脸上,又一脚踹翻了这裨将的凳子,怒气冲冲的指着地上的裨将说道:“你找死,别连累老子,知道吗!陛下做什么,是你能说的吗!”

“让老子省点心吧,对了!那些个娼家都特么你招来的!”

“老子刚才就想说了,于黑脸刚走,你就把娼家寻来,这是踩着点的呀。”

石亨想到的就是这个裨将,挨打的时候,他就回过味儿来了。

他立刻大声的说道:“来人,将这人绑缚起来,送到北镇抚司去!”

他常年在大同府,到了京师放松了警惕,对身边人少了些戒心,这人、这个时间做这些事,很不正常。

“总兵官,末将冤枉啊!”

“末将哪里得罪了总兵官,要绑缚去北镇抚司衙门啊。”裨将趴在地上哀嚎不已,他一听到北镇抚司这几个字,吓得差点当场失禁,连连求饶。

石亨瞪着眼看着裨将厉声说道:“我看你像是奸细!是不是,送到北镇抚司衙门走一趟,就清楚了!”

“总兵官,末将冤枉啊!”裨将绝望的被拖走了。

石亨怀疑裨将是奸细是有理由的,大明被渗透的厉害,瓦剌人图谋大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裨将在于谦离开之后,就把娼家召入军营,显然是摸到了一些陛下对军纪极为重视的秉性,才如此做。

石亨虽然痞气了些,可是一点都不笨,联想到之前喜宁在京师散播朕朕朕,狗脚朕的传闻,离间陛下和于谦的关系。

狎妓这事一旦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那还得了?

而且陛下很有可能是收到了消息才来抓包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呢?

他就恍然升起了一种,老子特么的上当了的感觉。

这要是在战场上,自己焉有命在?打了两场胜场,就已经飘飘然忘乎所以了吗?

石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陛下这顿打,非常及时!

两军交战,骄兵必败,他立刻吓得满头是汗。

石亨十分确定,有必要让北镇抚司的缇骑好好审一审这个裨将,若是真的审出一个一二三来,陛下那还能稍微解了气儿。

那这个裨将是不是奸细呢?

石亨真的是越看这家伙,越像是奸细。

“诶诶诶,疼疼疼。”石亨趴在凳子上,其实这事怪自己,明知道陛下对军纪多么重视,还管不住自己,故态萌发,还被抓了现行。

不过他很快就趴在凳子上,看着远处愣愣的出神,手里玩着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眼睛有些失去焦距。

他当然不是被打死了,缇骑下手没那么重。

他在发呆,确切的说,他在思考人生,思考陛下的那番话。

一个武夫粗人,思考人生看起来,的确是有点怪,但是他真的在思考人生。

一个军士,最大的野望是什么呢?

封狼居胥,驾长车,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建功立业!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能让他实现这种野望的人,是迤北那个太上皇朱祁镇吗?

别闹,那太上皇只会让军士们送死。

现在的陛下行吗?

应当可以吧。

陛下是在诳自己吗?

应当不是,陛下恨意深入骨髓之中,说起瓦剌咬牙切齿。

石亨仿若是陷入了一种奇怪的自问自答的环节,那些之前的迷茫,似乎越来越清晰。

第九十三章 冠军旗

锦衣卫的调查速度极快。

那些个娼家们,是自发组织去犒军的,军士们守住了北京城,她们的老鸨觉得可以按照惯例,去犒劳一下大军。

这毫无疑问是一种陋习,但是却相当的普遍,历时弥久。

比如北宋末年的时候,南宋蓟王韩世忠和梁红玉的相识,就是在这种场合。

同样,这也是一些娼家们从良的手段之一,不是谁都想要一直流落风尘,这些军将们,刚刚获得了皇帝的封赏。

他们虽然不够斯文,但是足够的可靠,对于娼家而言,可靠这两个字,远比斯文更加重要。

商女不知亡国恨,这一句,到底说的是商女不知道亡国之耻,还是说的听曲的家伙不知道亡国之耻呢?

从这种普遍存在的、畸形的慰军方式来看,这些商女,是知道亡国之后的境遇的。

皇帝的突然到来,打断了这一切。

潜规则之所以是潜规则,是因为它们见不得光,更经不起辩经,石亨被打了,就是结果。

“陛下,事情就是这样的。”卢忠将所有的证据都摆在了桌上,包括了老鸨、娼家们和裨将的证词,整件事并不复杂,之所以显得离奇,只是朱祁钰不知道而已。

下情上达,何其难?

朱祁钰的胳膊伸的很直,端着一把手铳,闭着一只眼,瞄准了十步之外的靶子。

手铳里没有火药,朱祁钰只是在练习持枪,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他的胳膊变得酸痛起来,他才慢慢的放下了手铳。

这种训练才是常态,大明的火铳手们,一个月大约能打三十发的实弹,这已经是极高的训练量了。

朱祁钰活动了下胳膊,直到不再酸痛之后,才拿起了卢忠端着的笔录,事实清楚,条理清晰,几方印证之后,所有人都说的是实话。

“这事就北镇抚司知道就好,别让都察院的御史们知道了,否则又要嚼舌头根儿了。”朱祁钰端起了一把长铳,开始了端枪训练。

端枪的时候,枪管上挂半块砖,一次一刻钟。

朱祁钰屏气凝神,聚精会神的对着二十步外的草人靶瞄准。

他忽然开口问道:“那裨将是奸细吗?”

卢忠叹了口气说道:“臣还在查,索然不敢说一定,但应当是。”

“臣原本以为是石亨的托词,但是臣查了他的家眷往来,尤其是最近几年,大手大脚的花钱,结交往来无数。”

石亨除了管不住自己以外,其思维是极其敏锐的,否则早就死于边方了,尤其是有人背刺的情况下。

“认真查补,查出结果再禀报吧。”

“臣告退。”卢忠俯首准备离开,但是朱祁钰却开口说道:“你留下,我们来试试。”

王恭厂的火药产量有多大?

日产两吨,四千斤。

所以郕王府要点火药,那可以敞开了供应,朱祁钰总觉得需要做点什么,自己仿佛是错过了一个极好的机会,但是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所以他有点心烦气躁,但是有不知道这股燥气到底有何而来,自然打打手铳就清楚了。

“砰砰砰。”

枪声不断的响起,朱祁钰和卢忠都是十发十中,但是朱祁钰略胜一筹,比卢忠多命中了一次靶心的红点。

他看着浓眉大眼的卢忠,笑着摇了摇头:“玩一玩,没必要让着朕,你百发百中的事,整个锦衣卫都在传了。”

朱祁钰十分敏锐的感觉到了卢忠在让自己。

就像是在以前的教师体育运动会上,他们这些普通老师,总是跑不赢校长一样。

“那倒不是,臣最后一枪就是没打中而已。”卢忠十分老实的说道:“不是臣手滑了,是这铅子飘忽不定,正中靶心,本来就看手感。”

“并非臣故意要输给陛下的,陛下这枪法着实了得,十发十中,七中靶心,已经很厉害了。”卢忠诚心诚意的说道。

陛下忙于朝政之事,还如此训练,在他看来,这就是圣君了。

卢忠家中,世代为锦衣卫的千户,自朱棣之后,大明皇帝枪法都是有目共睹的,在宣德年间,他还小的时候,就看到过先帝朱瞻基在校场上,和校尉比拼枪法。

陛下这枪法日益精进了。

朱祁钰摇头笑着说道:“朕一天这么多火药喂下去,任谁都能打的准了。”

他忽然灵光一闪的说道:“卢忠,你刚才说什么?”

“臣说陛下十发七中,相当厉害了。”卢忠毕恭毕敬的说道,大家都喜欢听好听话,皇帝也是人,更不例外。

朱祁钰摇头说道:“上一句。”

“铅子飘忽不定,能中靶已经实属不易了。”卢忠有点莫名其妙的说道。

这句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实话啊,铅子出膛,全靠老天爷赏脸了。

朱祁钰一拍手说道:“着呀!”

他颇为兴奋的说道:“朕记得大明的军器监在各边军都有工匠作坊,对吧。”

“有了!”

卢忠眨了眨眼,什么有了?杭贵妃,还是汪皇后?这么大的喜事,没听说啊。

陛下要是多几个子嗣就好了,朝臣们就不用整日里提心吊胆了,陛下后继有人,大家也方便披肝沥胆,否则歪心思就会多起来。

朱祁钰立刻回到了书房,开始奋笔疾书,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心头那股烦躁由何而来。

他深知自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能够改造出燧发手铳,那已经是大幸运了,再往下,他虽然知道枪械的发展脉络,但是怎么落地,他还是有点挠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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