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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482节

埃莱娜一行人并没有被人为难,而埃莱娜从撒马尔罕开始,就专门请尼古劳兹说汉话,她是来嫁人的,不是来摆公主的架子的。

她可能要在大明生活很久,并非简单出使那么简单。

这将近半年的旅程,她已经能够听懂一些大明的官话,会说一些简单的词语。

埃莱娜没事的时候,就是看着窗外的景象发呆,无论走到哪里,大明的领土上,都是充满了活力。

即便会在冬日,依旧能看到托运着煤炭的商贩,他们虽然辛劳但是满脸的笑容。

婴儿的啼哭声,是埃莱娜最喜欢的声音,君士坦丁堡孩子的哭声都有些奢侈。

那是一座死寂的、毫无生机的城池,就像是苍天大树最后倒塌时,腐朽的树皮内,已经完全被掏空。

一直走到了十二月份的时候,埃莱娜终于走过了漫长的路,来到了京师城下。

北衙的城池已经完全变了样子,长得不再那么周正,反而有很多的棱角,那些都是火炮位,城外的民舍连绵数里,人声鼎沸。

她终于理解了在甘肃镇,尼古劳兹为何会说大明比她想象的更加繁华。

她从未见过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还能如此井然有序。

“好神奇的地方。”埃莱娜惊叹万分,这座城池过于宏伟,她一路上已经惊叹了无数次,依旧掩饰不住自己的惊骇。

那个管理着如此强大的皇帝,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是的,甚至比以前更加繁荣。”尼古劳兹确信的说道。

永乐十九年尼古劳兹来的时候,这里刚刚迁都,还没有形成虹吸现象,现在早已经今非昔比了。

尼古劳兹在驿站等了一天,才被通知入城,住进了会同馆驿,而非四夷馆。

事实上,这次大秦国的使者来访,而且带着强烈和亲意图的来访,大明也非常的重视。

安排上,大秦国的使者,并没有住在四夷馆,而是住在了会同馆。

大明的四夷馆已经搬到了天津卫,不在京师了。

胡濙带着鸿胪寺卿杨善,来到了会同馆驿,见到了尼古劳兹。

尼古劳兹曾经见过胡濙,胡濙在永乐十九年已经是礼部左侍郎了。

“长途跋涉,一路辛苦。”互相见礼之后,胡濙颇为客气的说道。

这是级别上的差异,对待倭使,杨善都懒得多废话,但是大秦国来使,胡濙先来打个招呼。

胡濙作为礼部尚书,自然知道大秦国在葱岭以西,已经没落了。

王复也在情报里说的很明白,大秦国只剩下一座孤城了。

但是胡濙还是来了。

这是对文明的尊重,对礼法的尊重。

胡濙是一个很讲礼法的人,在已知的世界里,这是唯一有传承了千余年而不落的国度,唯一一个可以在历史渊源上和中原王朝盘盘道的国家了。

国势衰违不假,五德轮回,四时之序,冬日万物凋零,也有迎来春暖花开之时。

只要礼法犹在,依旧有焕发生机那天。

但是胡濙并不知道,罗马国势衰违之后,便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再也没有归来。

此时,罗马帝国已经不仅仅是亡国那么简单,到了文明最后消散的时刻。

胡濙并没有认出尼古劳兹,尼古劳兹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三十年沧海桑田,尼古劳兹当初的年轻人,只是大秦国使团里不起眼的一个人罢了。

“胡尚书,又见面了。”尼古劳兹万万没想到,居然还能看到胡濙。

胡濙眉头紧皱,他人老了,可是没糊涂,这个和他同龄的人,难道来过大明?

尼古劳兹看起来太老了,看起来和胡濙差不多。

尼古劳兹没有让胡濙多猜想,他平静的说出了自己当时随行来到大明,参加了狩猎大阅。

“当初我才二十岁,胡尚书不记得我也不奇怪。”尼古劳兹感慨的说道:“罗马的情况一天不如一天,我看起非常的年老。”

当初那个安排内外井井有条的胡濙,给尼古劳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原来如此。”胡濙只能依稀看出尼古劳兹的轮廓来,那个二十多岁颇为帅气的年轻人。

国势衰违时候,于谦有段时间,夙夜难寐,情况比尼古劳兹还要差一些。

当时于谦还有很严重的痰疾,若是不好好修养,多耗心力,怕也是现在尼古劳兹这般模样了。

胡濙坐直了身子说道:“今日来,是要告知你,见陛下要行跪拜礼。”

胡濙为何要强调这件事?

永乐十六年,陈诚出嘉峪关,遍访葱岭以西二十七国,让他们遣使来明,共贺大明迁都。

永乐十九年一月二十二日,各国使臣进京朝贺文皇帝,结果帖木儿王国使者阿尔都沙以“我国无此风俗”之事,坚决不行跪礼,只行鞠躬礼。

因为在帖木儿王国的眼中,帖木儿王国是个和大明一样强盛的国家,要平等对待。

文皇帝不以为意,三月份展开大阅之后,文皇帝又在土木堡的行营接见了各国使节。

这次,帖木儿国的使臣阿尔都沙一进大营,立刻“叩首触地”,绝口不提,我国无此风俗这茬子事儿了。

文皇帝写了一封亲笔书信「愿两国臣民永享太平安乐之福」,随后大明就降低了帖木儿王国的朝贡规模,从三百人,直接降到了三十人。

胡濙提前和尼古劳兹说好,就是防止出现什么误判。

此时,罗马帝国已经不仅仅是亡国那么简单,到了文明最后消散的时刻。

大秦国也不复当初之规模,再守着所谓风俗,抱着过去的荣光,不就成了站着喝酒穿长衫的孔乙己了吗?

当今陛下的脾气不是很难猜,陛下压根就不喜欢人跪,但是不代表不跪,第一次见面,哐当一磕头,日后再见,就不用再大礼了。

尼古劳兹却不是很在意的说道:“到了一个地方,就遵从那里的风俗习惯,这在大明叫入乡随俗。”

“胡尚书,我们罗马的公主走过了沙漠、丘陵、山川、田野,是为了和亲,这件事应当如何去做呢?”

胡濙当然知道,那个带着帷帽的姑娘是大秦国的公主,而且应当不会难看,之后兴安作为花鸟使,也是要看一看,长得丑那自然入不得宫。

但是这件事的确是有点违背了礼法。

太宗文皇帝曾经纳过几个朝鲜的高丽姬,但是都是提前沟通,这大秦国直接把人送来了,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话分两头说,两国路途之遥远,一个来回至少就得两年,达成和亲的条件,再娶亲,这就四年了,孩子能能生仨了。

而且,大秦国的局势,太糟糕了,这次不送出来,下次还能不能送,就不知道了。

礼法岂是不便之物?

胡濙笑着说道:“你先不让她面圣,待到正使面圣,请到陛下旨意,再到会同馆宣旨便是。”

“但是陛下对域外女子一向不是很感兴趣,这件事能不能成,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往泰安宫里塞个人有多难?

除了那次选秀选了唐云燕和李惜儿以外,五年了,也就多了个陈婉娘。

还有一个疑似要入宫,但始终没有说法的冉思娘。

陛下对后宫是十分谨慎的,泰安宫水泼不进,滴水不漏。

胡濙没有自找麻烦,陛下对文臣从来都没有放松过一丝一毫的警惕。

尼古劳兹笑着说道:“胡尚书,我国风俗与大明风俗不同,我国风俗,女子也有继承皇位的权力。”

“也就是说,埃莱娜公主,也是继承人之一。”

胡濙对大明礼法极为精通,但是对域外礼法,就不是那么精通了。

他作为大明最懂礼法的人,立刻明白了,这叫做宣称权。

大明为何要捏着鼻子,承认了元朝的正朔地位,甚至给成吉思汗扣了个真人的名头?不就是为了这个宣称权吗?要知道当初大明可是红巾军起家,唱着红巾歌入的元大都,驱除鞑虏,复中华衣冠,可是长期口号。

若是大明哪一天要进攻泰西,那这就是最好的宣称权!

这怎么也要跟皇帝好好商量下,看能不能纳公主入宫中。

尤其是大秦国,也不是传承不过百年的撮尔小国,没有礼法,不懂规矩,这纳入宫中,将来皇子带着大军征战,以光复罗马为由,是个再正当不过的理由了。

胡濙心中思虑万千,却不动声色的说道:“我大明朝臣为陛下马首是瞻,全凭陛下心意。”

“陛下对贵国送来的文牍非常有兴趣,但是这翻译之事,却有点麻烦,不知道尼古劳兹正使,能不能教几个徒弟,学一学贵国文字?”

胡濙要尼古劳兹帮忙培养翻译人才,但是翻译之事,却由大明来做。

唐三藏取天竺取经,还得自己去,这直接送来了,这是天大的好事。

中原王朝从来不是故步自封,而是善于吸纳和融合外来文化。

这也是文明绵延的最大秘诀,维持中原王朝活力不可缺失手段之一。

第四百五十三章 拿来与大思辨

故步自封、安于现状,抱着祖宗之法,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对着所有的域外文化,皆以蛮夷二字论之,是自取灭亡之道。

一个文明的生命力,来源于它的海纳百川。

好人兀鲁伯超越了时代,制作出了六分仪,计算出了地轴倾角,测算了精准的岁差,在三角函数和球面几何有着杰出的贡献。

瓦剌西进,攻破了撒马尔罕,好人兀鲁伯的所有收获,都送到了大明。

这些东西,大明要还是不是不要?!

答案是肯定的。

此时的大明,并没有失去进取心和包容心。

洪武十五年,太祖高皇帝,曾经在奉天门召见大学士吴伯宗和翰林李肿,命令翻译西域天文书。

而后吴伯宗组织了钦天监灵台郎海达尔·阿答兀丁,回回大师马沙亦黑、马哈麻等人,在南京右顺门开局,共同翻译西域天文阴阳历象,次第译之。

最终得土盘历法,推算天时,制万年历,核准《大统历》。

当然祖宗之法,可谓是一大政斗杀器,但凡是不符合利益诉求,就以祖宗之法驳斥之,历代并不罕见。

祖宗之法解释权,现在在陛下手中,这是胡濙主动交上去的。

所以,群臣们玩祖宗之法,就得先玩得过胡濙。

尼古劳兹略微有些颤抖的说道:“胡尚书,我有一个疑问,还请胡尚书知道答案,务必告诉我,我已经被困惑了三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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