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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48节

“这就够了吗?”朱祁钰愣愣的说道:“就只是取消盗矿者死,设置监理查验矿坑,查处布政使宋新,整治冬牲,免赋三年,就够了吗?”

“这还不够吗?”金濂有些疑惑的说道:“陛下,百姓求的本就不多。”

朱祁钰依旧有些迷茫的问道:“求得不多,怎么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这是一县一府一省之事吗?”

“波及福建、广州、江西、浙江数省之地的乱子,百万人影从,就做这些就足以平民愤了吗?”

金濂愣了很久才低声说道:“百姓们要的只是一口饭而已。”

朱祁钰呆滞了良久,心中五味陈杂,才重重的点头说道:“朕知道了。”

他看着陈懋的奏疏说道:“你对宁阳侯陈懋怎么看?”

“他在正统年间,被罢了爵,是因为穷奢极侈、声伎满堂,乾没钜万,杀良冒功。”

陈懋的宁阳侯并非世袭,而是他在靖难之役中,凭借战功打出的宁阳伯封赏,而后靠着五次跟随明太宗皇帝北伐,奋勇杀敌,得封宁阳侯。

这是现在大明朝唯一一个靖难老将了,而后朱高煦造反,他又挂印出征,平定朱高煦造反。

常年佩征西将军印,镇守宁夏,任宁夏总兵官,威名镇漠北。

陈懋唯一的污点,就是乾没钜万,十分的贪财的同时,杀良冒功,被参赞侍郎抓到了把柄弹劾,最终被罢爵,但是很快,就恢复了爵位回京听调。

大概是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了吗?

随着叶宗留和邓茂七越闹越大,七十岁高龄,再挂征南将军印,前往福建平叛。

七十岁在古代什么概念?那是人瑞。

金濂赶忙俯首说道:“陛下,臣与宁阳侯鏖战与闽地,生死相依,抵背杀敌,臣说什么,都有袒护结党之嫌。”

朱祁钰看着金濂就是不想说的样子,就是感慨,这做了皇帝,大约都是如此,听不到什么真话,所有的话都需要他自己去判断。

“那朕与于老师父、石总兵、广宁伯也是血战与德胜门外,那他们犯了错误,朕也不能怪罪他们了吗?”朱祁钰十分严肃的说道:“朕想听听你的想法而已。”

金濂还是为难,看着朱祁镇一再坚持,只好叹了口气说道:“陛下,若是宁阳侯陈懋从福建凯旋,陛下应以和封赏,奖励其征南之功?”

“宁阳侯已位极人臣,封无可封。”朱祁钰知道金濂到底想说什么了。

大明封功臣爵位,王为开国辅运,公为奉天靖难,侯为奉天翊运,伯为奉天翊卫。

朱棣是奉天靖难,所以他封的最大的爵位就是公爵。

宁阳侯陈懋已经当这个宁阳侯整整二十五年了,他的功劳始终限定在奉天翊运这个圈子里,所以,也一直为侯。

奉天靖难之功才可以封公,朱棣手下大将张玉为了救朱棣,闯入敌阵力战而亡,朱棣靖难之后,封张玉为荣国公。

张玉的儿子是张辅,张辅也是靖难功臣,但是他只是新城侯,是在平定安南之后,战功赫赫,因为父亲是公爵,才最终恩荫为英国公。

土木堡之战,四朝老臣,大明柱石,自靖难之后南征北战的张辅,在土木堡殉国,死于乱军之中。

战死在朱祁镇北伐中的还有成国公朱勇。

虽然朱勇靖难年龄小没参加靖难,但是承袭父亲爵位的朱勇,乃是善战之人,随朱棣北伐,平定汉王朱高煦之乱,正统九年,统兵出喜峰口,两败北元汗廷。

英国公战死,成国公战死。

这就是朱祁镇的北伐,留给了朱祁钰的是一个东南糜烂,西南反复横跳,东北瑟瑟发抖,西北被瓦剌人直接开了口子,闯到京师的烂摊子。

陈懋封无可封,他没有一个在靖难时奉天靖难功勋的父亲,他只能在侯这一层不停的打转。

“陛下,宁阳侯陈懋班师回朝之后,自然会有人弹劾,介时陛下核准,即可罢宁阳侯的爵了。”金濂颇为无奈的说道。

封无可封,唯有一死,不想死,就得穷奢极侈,就得享受,就得犯错,这是自保的手段。

不享受,不自污,真的会死。

大约从秦时王翦开始,武将的命运大抵如此。

“得胜还朝,却要罢爵,哪有这样的道理?国朝正值用人之际,罢了陈懋,朕又要用谁?”朱祁钰颇为不满的说道。

在廷文武,被朱祁镇一下子干掉了三分之一,朱祁钰要用人,无人可用就罢了,还得自断手脚。

但是也让朱祁钰颇为欣慰,那就是大明即便是在损失掉了三分之一的在廷文武的情况下,依旧维持着良好的运转,甚至涌现出了像于谦这样的国柱级人才。

“可是入奉天靖难之功,不可封公,宁阳侯已经封无可封了。”金濂颇为无奈的说道。

“朕明白了。”朱祁钰点头说道:“那就准了宁阳侯的奏疏。”

朱祁钰提笔,写下了自己的一些处理意见。

……

而此时的瓦剌大营内,也先也是头疼不已,他在草原上,被鞑靼诸王塑造成了“再造竭忠守正功臣”。

并且几个鞑靼王串联在一起,居然敢自称太师,弄的也先颇为尴尬。

他意图一战灭明,但是在大后方,别人把他的行径定义为送大明皇帝回京,再造竭忠,大明守正功臣。

总之,现在他的后院也起火了。

他无奈的说道:“把正统合罕叫来,我有事问他。”

此时的也先,也不再称呼朱祁镇为大明大皇帝了,而是称呼他为合罕,合罕在草原上有统领的意思。

大明已经有了正儿八经的皇帝,而且这个皇帝,还在德胜门外,杀了他的亲弟弟。

他叫朱祁镇是有两个打算,如果这两个打算顺利的话,他既可以摆脱后院起火的危险,也可以化解面前的危急。

但是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脱脱不花已经跑了!

脱脱不花跑的时候,压根就没通知他!

第七十一章 去南京!

“正统合罕,最近食宿可还好,惊厥之症,可有缓解?”也先乐呵呵的问道。

德胜门外一战,虽然朱祁镇保住了性命,可是却是吓到了惊厥。

带着朱祁镇过来的是也先的另外一个弟弟,俘虏了的大明皇帝朱祁镇的伯颜帖木儿。

也先非常不喜欢伯颜帖木儿,这个人和脱脱不花这些东蒙古高原的这群蒙兀人一个调性,都想要归附大明。

最离谱的是,伯颜帖木儿给自己四个儿子,取了汉姓,分别是白、梅、安、梁。

这是也先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好在,这个弟弟还算听话,虽然崇尚汉学,但是也只是自己喜欢,并没有带着自己的部族,投奔大明的打算。

“劳烦太师挂念,已然全部好了。”朱祁镇不动声色的说道。

他在礼仪上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从小就被当做皇帝培养的他,自然练了一身皇帝本事。

比如这等厚脸皮就是皇家水平,明明手还在抖,却说已然大好。

也先点了点头,他看向了伯颜帖木儿。

朱祁镇坐在大撵上,被大明十三骑冲阵,还被射了铅子,虽然没有几种,但乱糟糟的战场,还是让朱祁镇吓得不轻。

朱祁镇到底是怎么治好惊厥之症的?

是伯颜帖木儿的女儿,莫罗,衣不解带的照料,朱祁镇才颇有安慰。

朱祁镇在瓦剌人的军营中不但活得很好,还有人照顾,就是这个莫罗。

也先命令人拿来了烤好的羊肉,亲自持刀给朱祁镇切了几片羊肉,他颇为感慨的说道:“正统合罕,此次出征,我也都是为了合罕!”

“我就是看不惯新皇帝的小家子气!这刚一登基,朝臣朝见都不朝见了。”

“正统合罕,你说这老小子,到底在防谁呢?”

朱祁镇五味陈杂,他当然知道那个庶出子,到底在防谁,当然是在防他回去!

朱祁镇拿起了桌上的酒盏一口饮尽,面色通红,眼睛似乎是要冒出火来。

伯颜帖木儿连自己的女儿都送到了朱祁镇的床上,伯颜帖木儿在入关大明的事上,也一直以再造竭忠,送还皇上为说辞,哄骗朱祁镇。

朱祁镇信不信,反正伯颜信了。

朱祁镇相信不相信,他们的确是这么做的,只不过送的方式,有点激烈了,沿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朱祁镇才不管百姓死活,他只想回去。

站在朱祁镇的角度,他已经到了家门口,朱祁钰带着于谦,把他的家门给堵了,不让他回去,他怎么能不气呢?

瓦剌人都把他送回来了,那个弟弟居然不让他回家!

“我看呐,是在放着防着合罕回去后,再登皇位呢。”伯颜帖木儿举杯愤愤不平的说道:“小家子气。”

“小家子气!”

也先颇为欣慰的看了一眼伯颜帖木儿,自己这个弟弟平日里和自己政见不合,但是大事上,却从不违反他的想法。

“正统合罕,瓦剌大军驻扎西直门外,大明新皇帝,不想让合罕进城,这样吧,北京不让进,咱们就去南京。”也先喝了口酒,低声说道。

朱祁镇有些呆滞的问道:“去南京?怎么去?”

也先哈哈大笑,而朱祁镇旁边的袁彬面如土色。

袁彬是一名普通的锦衣卫,他的父亲袁忠是朱祁镇尚在潜邸时的校尉,他也做了校尉,土木堡之战中,他的战友或死或逃,只剩下了他和一名鞑靼人护卫在朱祁镇的左右。

袁彬没读过多少书,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皇上,不应该被人当做马前卒做驱使。

他刚要说话,却被喜宁狠狠的瞪了一眼。

也先拍了拍手,两名瓦剌人抬出了一副堪舆图,他十分兴奋的说道:“于谦用兵如神,我远不如也,打不过他,北京城,合罕是回不去了。”

也先话头一转,高声说道:“但是南京城,却是回得去啊!”

“于谦调集了大量的明军云集京师,二十万的备操军入京,整个京畿、河南、山东等地防备极其空虚,从固安、霸州可至保定府。”

“我的探马已经回报,保定府守军不足三万。”

“从保定到河间只需三日,从顺德到东昌只需两日,日夜行军,至顺德,乘舟南下,半月余,可至南京!”

“南京城可没什么于谦和新皇帝,拦着合罕重掌大局!”

朱祁镇呆滞着看着堪舆图上的内容,面色颇为古怪的说道:“那…那…”

喜宁立刻附和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重登大宝之位有望,神器再握,定可还大明以朗朗乾坤!”

伯颜帖木儿看着火候差不多了,笑着说道:“合罕勿虑,小女仰慕合罕之英朗,誓要追随合罕南迁。”

“合罕有所不知,小女已经有了身孕,必常伴左右,与君同生共戚。”

这就是也先的第二个目标,让朱祁镇娶了莫罗,这把姑娘的肚子搞大了,哪有不娶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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