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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440节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于兮,下救黔首!杀尽敌寇兮,觅个封侯!”

一曲忠魂的挽歌,在整个万国城响起,李宾言拿出了一壶好酒,洒在了忠烈祠前。

舟山海战一共死难不足三百人,大获全胜之后,死于奸商之手就有三百二十人。

让李宾言如何法不责众?

若真得是宽宥,让李宾言如何为这些忠骨刻石记功?让李宾言如何面对大军的父母?

第四百一十八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明的南衙有点走向礼乐崩坏的方向,陛下当初见到柳七之后,就发现了大明竞奢之风。

生活富足是好事,但是竞奢比富这种风气,是不正常的。

李宾言今天在松江府市舶司设立了这英烈祠,就是想要重塑南衙的礼乐仁义,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极为困难。

困难就不做了吗?

如果细心的人会发现,李宾言的那个小跟班贝琳消失不见了。

贝琳很年轻,还在求学的阶段,他不参见松江市舶司英烈祠的典礼,人去哪里了?

贝琳去参加一场诗会盟会,这场盟会大约有来自两浙、两江、两淮大约三十多个诗社组成。

中州端社、松江几社、莱阳邑社,浙东超社、浙西庄社、黄州质社、浙西间社、江西则社、历亭社、席社、昆阳社、吴门羽社等等。

这些诗社为何要组织起来,联名上万言书呢?

因为他们的诗社本身就是郡望们创办的,这次大明突然疾风骤雨一样,把供养他们的金主给抓走了,他们能不急吗?

再不解救,谁继续维持他们风花雪月的烂漫生活呢?

大皇帝陛下吗?

大皇帝陛下靠不住。

李贤李宾言吗?

这两位比陛下还要狠,更靠不住。

求人不能求己,当陛下的两大酷吏,在南衙为非作歹,他们终于上了一本万言书,请求陛下宽宥乡贤郡望们。

他们的列举了这些乡贤郡望们无数的善举,修桥补路,照顾邻里,看完鳏寡孤独,为养济院捐款纳粮,这哪一项不是善举?

难道就因为一次小小的错误,一次小小的官办扑买中,有一些牟利的举动,就要惩罚这些大善人吗?

一场始料未及的暴雨,在贝琳抵达惠山榕园寒草堂的时候,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顿时,山、村庄、都沦陷在白茫茫的雨水之中,一片茫茫。

这惠山榕园乃是私家林院,面临太湖万顷,背靠龙山九峰,以梅驰名天下,大约有八百余亩,比魏国公府和曹国公府还要气派。

还未进门,就看到了墙上写着六个大字,善奉行,恶莫作。

这不是大善人行善吗?看,还未入门就已经提醒家人们,不要作恶,要行善举!

贝琳从未来到过如此豪奢之地,在门前出示了信牌之后,走进了院落之中。

这是读书人的诗会,袁彬三人,让他们杀人可以,让他们吊书袋,他们就不大行了。

所以,世上最危险的三人组,并未吓到集会之人,因为锦衣卫,尤其是北衙来的锦衣卫,都会被拦在门外。

但是贝琳是南衙人,一身的书卷气,他拿的信牌是河南郡方氏宗谱》,堂号余庆堂,宁海方氏。

宁海方氏,发端于汉时河南郡,到了唐时方彦升为河东节度使,敕赐余庆堂,后来宋高宗赵构衣冠南渡,咸随驾至浙江。

宁海方氏的起源为南宋御史中丞方宗祺。

皇明鼎兴,宁海方氏出有方景嵩,官至成都太守,更出有方孝孺,孝孺自幼精敏绝伦,位极人臣。

没错,贝琳拿的牌子,正是方孝孺的家里,宁海方氏的牌子。

宁海方氏不是朱棣诛十族了吗?为什么还有余孽?!

方孝孺的案子到底杀了多少人,众说纷纭,但是宁海方氏的确还在,甚至方孝孺还有一个仲子活着,在玉山三十四都。

「孝孺公孑遗子孙,幸有仲子逃至江西玉山三十四都,其时仆从俱多顶名替死。」

方孝孺的弟弟方孝友,写了首绝命诗对当时刚刚登基的文皇帝朱棣说:「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

既然请求殉君,朱棣就同意了方孝友这个要求。

但是宁海方氏一直都在,士论壮之!

南衙士林对方孝孺和方孝友的多称其壮曰:忠愤激发,视刀锯鼎镬甘之若饴;百世而下,凛凛犹有生气。

所以贝琳拿着宁海方氏的信牌,一时间所有人都颇为敬重。

贝琳这块信牌,自然假的,他有点惶恐,毕竟肚子里的墨水连个举人都不是。

但是李宾言告诉他,莫慌,学会闭嘴,无论说什么,都以笑容应对。

具体而言,就是坐直了身子,满是笑容的点头便是。

贝琳被门人引入了榕园之中。

至此,贝琳终于来到了这盟会现场,连风里都带着胭脂水粉的香气,坐在案桌之上,就有丝竹之声盈耳,来往无白丁,皆是儒袍。

贝琳坐在一个角落里,并不引人注意。

“今日集会,皆为劝谏陛下修仁政,明明德而聚。”坐在首位的男子振声说道。

此人名叫解祯期,明初第一才子解缙的侄子,解缙被杀,解缙全家被流放,解祯期就是解缙全家被流放辽东之后的顶梁柱。

解缙被杀的罪名是私谒太子。

太子朱高炽在登基之后,就宽宥了解缙全家。

解祯期因此回到了北京,解祯期任中书舍人,从七品,解祯期曾经参与编修《明太宗实录》和《明仁宗实录》,修史乃是大功。

正统年间,英宗幼冲,解缙就找到了杨士奇,赴京陈情,奏复产业,解家终于沉冤昭雪,恢复了本来的规模。

正统十四年,解祯期辞官回乡。

解祯期和朝中的吏部尚书天官王直保持着非常好的私人关系。

王直在解祯期告老还乡时,还作诗一首送别。

解祯期坐在榕园寒草堂之内,看向了贝琳,满是笑意的说道:“我们也请到了宁海方氏族人与会,共襄盛举。”

贝琳微尴尬而礼貌的微笑的对着解祯期点了点头。

贝琳的这个反应,一点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因为贝琳的尴尬来源于祖上的恩怨,贝琳伪装的方氏族人,方孝孺忠死建文帝,而解缙混成了永乐年间,大明第一才子。

这方氏族人和解氏族人,那自然是互相瞧不上,只不过是宁海方氏,还未被宽宥,解家却被宽宥了,这见面更是尴尬了。

贝琳喝了口茶,继续听他们掰扯。

解祯期振声说道:“奸臣蒙蔽圣听,陛下仁爱,德被亿兆,是那松江市舶司提举两淮巡抚李宾言和两江巡抚李贤二人,欺君妄上,专权而怙宠,蠹财害民,坏法而败国,奢侈过制,毫无恭顺之心!”

贝琳眉头直跳,无论用哪个词都好,非要用仁爱,陛下自己都知道自己杀性重,这解祯期居然给陛下脸上贴金,说陛下仁爱。

“对,没错!”中州端社、松江几社、莱阳邑社,浙东超社等社的笔正纷纷应和。

中州端社孔诚毅站起来大声的说道:“我们已经联名上书,江南一千三百余名士子的万言书已经送去京师!只待陛下御览,必能还这浊世朗朗乾坤!”

贝琳嘴角抖动了两下,低声问道:“若是陛下相信李宾言李贤,而不相信我等肺腑之言,若是愈激愈杀,愈杀愈激,陛下大开杀戒,敢当如何?”

“怎么可能?法不责众耳。”解祯期立刻高声说道:“如果陛下要杀,朝中的明公自然会劝谏陛下仁恕之道。”

贝琳虽然在钦天监只是个小官,但是跟着李宾言查漏补缺,多少知道点朝堂的事儿。

劝仁恕之道的陈循大学士,现在去修寰宇通志了,另外一个劝仁恕之道的于谦于少保,反而被陛下说服了。

贝琳看着茶杯,有些叹息的说道:“诸位若是忘记了顺天府京师太庙稽戾王的头颅,是不是不该忘记应天府天地坛脚下,三位亲王头颅啊?”

此言一出,寒风裹着窗外的大雨呼啸而过,整个寒草堂内,一片寂静。

陛下这个杀性之重,贝琳已经用最简单的词汇,描述了陛下的暴戾,让他们都小心点。

孔诚毅摇头说道:“我们是公车诣阙,上书鸣冤,怎么会招致杀身之祸呢?”

“再说了,陛下要是杀性那么重,不就成了太祖太宗皇帝了吗?陛下他…不会的。”

孔诚毅越说越不自信,当今陛下的那个性子,其实在场的这些人,多少都是了解一些的。

贝琳坐直了身子,带着尴尬而礼貌的笑容,低声说道:“所以啊,陛下承列祖列宗之遗志继位。”

贝琳今天来的目的,就是秉持着不教而诛是为虐,替朝廷,替陛下教谕,将这么做的后果,明明白白的讲清楚。

他选择伪装成方家人的目的,就是希望用方孝孺的案子提醒他们,不要心存侥幸,更不要抱着什么法不责众的想法。

想想蓝玉案,再想想陛下在江南诸案。

正如他们写的那本万言书一样,为何只口不提被捕的原因?

给大明军需肉食掺变质食物,大明军士未曾死于敌手,却死在了身后的匕首之间,这是要送解刳院的。

“明明德到至精至一,然亦未尝离却事物,至善亦须有从事物上求者。”贝琳叹了口气。

他读书少,但是任何事情脱离现实,只空谈什么仁义,空谈所谓善举,这站不住脚,如何谈?

解祯期、孔诚毅等人都默默不做声,任由风雨敲打窗栏。

贝琳这话说的是很符合他的身份,他现在是宁海方氏族人,在老朱家的王朝里,谈论法不责众,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他不再说话,在他看来,他的第一个目的,教谕已经达成了。

解祯期立刻高声说道:“我与朝中明公吏部天官冢宰素有旧情,抑庵公必然会主持公义!李宾言等人乃是酷吏,诬告!天底下总是有公义在的!”

抑庵公指的是吏部尚书王直,在于谦之前,乃是北衙文官之首,和解祯期的确是有点交情。

孔诚毅立刻附和道:“天日昭昭,天公地道,这天底下难道还能逃得了公理二字吗?看看被捕之人,哪个不是士绅名人,哪个不是郡望贤才,他们为大明安土牧民!”

“李贤现在出巡摆多大的排场,锦衣卫开道,策马奔驰于闹市之中,李宾言和那费商总勾勾搭搭,贪赃枉法,目无国朝纲纪!该当死罪。”

“对!就是这样!”其他诗社的笔正纷纷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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