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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42节

喜宁吞了口唾沫,呆滞的看着战场上的大明军,不停的对着瓦剌军阵激发着火枪,也是一头雾水。

“咱家不知。”喜宁呆滞的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

大明的新式火药,连普通军卒都不清楚已经换了药,他们如何得知?

战局也不会因为也先的愤怒有所好转,相反越来越糟。

这三千精骑围绕着瓦剌的步战疯狂的骚扰,德胜门外民舍内的大军不停的对着步战射击,而且是连绵不绝。

这种连续射击,瓦剌人当然见过,当年大明大将蓝玉带着人征伐漠北的时候,就用过三段击。

但是这连绵不绝的枪声,实在是太过于密集了!

瓦剌的步战终于在大楯的不堪重负的声响中,慢慢被打穿,越来越多的瓦剌步战,死在了前往德胜门外民舍的路上。

这种只能挨打,不能还手,而且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的攻击,终于让瓦剌的步战士气崩溃,不断的出现了逃跑的军士,丢下手中的武器,向后逃窜。

而城头的火炮再次一声齐名,一声声如同惊雷一样的炮火声之后,是铅弹带着破空声,击穿雨幕砸在人群之中。

“万户死了!万户死了!”不知道谁在瓦剌人的阵中大喊了一声。

瓦剌人的步战终于崩溃了。

大雨似乎小了一些,朱祁钰终于感觉不到那种磅礴的大雨,砸在盔甲上砰砰作响。

他气喘吁吁的勒着马匹,摸了摸腰间,手铳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在瓦剌步战崩溃的时候,朱祁钰带领的锦衣卫们,看着他们崩溃,不打算阻拦。

因为大明军队大雨之中作战,地面湿滑,无数人翻到在了地上。已经力竭了。

“取我的枪矛来!”也先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拿起了他的枪矛,翻身上马,带领着怯薛军,向着朱祁钰率领的锦衣卫而去。

也先看出了这支精骑,也到了式微的时候,带着万余骑兵,便向朱祁钰冲去。

朱祁钰一看,立刻调转马头,对着卢忠说道:“狗急了要咬人了,快撤!”

“驾!”

卢忠双手松开了缰绳,立刻取下腰间两侧钲和小锤,开始用力的敲着。

鸣金收兵,锦衣卫闻风而动,向着德胜门的方向,快速撤退,但是并未乱了阵脚,且战且退,偶尔还会向身后射箭,阻拦追兵的步伐。

朱祁钰等十三人的甲胄最重,跑得最慢,他们也落在了最后。

当最后一个锦衣卫冲进了民舍之中,朱祁钰才带着十三骑撤到了民舍之中。

锦衣卫忙于作战,他们听到了鸣钲之声,就开始撤退,等到下马的时候,他们突然意识到,大明的皇帝,在为他们殿后!

缇骑们反应过来之后,瞬间就惊出了一声的冷汗。

朱祁钰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身边人的时候,才注意到锦衣卫们,本来都在地上蹲着。

人累极了就想要蹲下,甚至坐下,因为朱祁钰就这个想法。缇骑们看到了朱祁钰归营,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锦衣卫门看到了朱祁钰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一个军士带着哭腔,大声的喊道:“臣等万死!”

“臣等万死!”

“这不是打赢了吗?怎么还万死了?这是做什么?”朱祁钰打开了板甲上的面罩,这玩意儿的视线,真的太差了。

四十多斤的甲胄,在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越打到后面,越觉得沉重。

卢忠认真的想了想说道:“陛下殿后了。”

“大明军令,精骑殿后,我们穿着板甲,比他们抗揍,我们殿后不是应该的吗?”朱祁钰喘了几口大气,看着远处追来的瓦剌人。

“站起来!不许跪!”

锦衣卫的人群中左看看右看看,却是没人敢起身。

他想了想大声的喊道:“起来,仗还没打完!瓦剌人已经追到了民舍外了!”

也先亲自率领的怯薛军,一步步的接近了德胜门外的民舍。

怯薛军曾经是蒙古最强的军队,意思为班直戍卫,大约等同于大明的锦衣卫。

城头的子母炮再次咆哮着,对瓦剌人的军阵再次展开了新一轮的轰炸。但是瓦剌人这次都是骑兵,机动性极强,杀伤力极为有限。

在漫天的铅弹落在了瓦剌阵中和民舍之后,轰出了一片的废墟。

也先率领的马队,终于接近了德胜门外的民舍,他高举手中的弯刀,大声的喊着:“杀一人得五十两,牛三头!受封百户!世袭罔替!”

为何有人愿意做先登军?

因为先登军会获得世袭罔替的爵位。

比如清朝大贪官和珅的祖上,就是一个先登军,家中世袭的是三等轻车都尉。

也先的怒吼,让军队的军心大振!

瓦剌人的军队,嘶吼着踩着废墟,准备夺下德胜门外的民舍。

而迎接瓦剌人的则是大明的火器齐发!火箭弓弩多如飞蝗般地射向瓦剌大军!

“砰!砰!砰!”的射击声在战场上传了老远老远,而都督孙镗从西直门外赶到战场,前后夹击!

战场形势不妙,也先立刻鸣金收兵,瓦剌精骑,四散而逃!

朱祁钰找到了指挥作战的于谦,摘掉了沉重的笼手,不屑一顾的说道:“瓦剌人,不过如此。”

不过他用撑着身子,扶着凭栏,双手不停的颤抖着,整个人都在抖动,他的胸口剧痛无比,挥舞钩镰枪的时候不觉得,下了阵反而生疼。

疼的他满头是汗,但是他是皇帝,不能失了仪态,那么多锦衣卫、京营、老营的军士都在看着他,他只能硬撑着。

好想蹲下,好想坐下,好想躺下啊!朱祁钰额头沁出了汗,他死死的盯着前方的战局。

可惜,大明军士未能咬住也先的怯薛军,只能看着狼头大纛越来越远。

第六十三章 朕不得不为

“什么不过如此!太危险了!”

于谦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这么冷的天,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朱祁钰在前面兴风作浪,他在后面看的,比朱祁钰还要紧张万分。

那十三骑板甲骑卒,冲向瓦剌步战的时候,他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这么大年纪了,谁能受得了这种刺激?!

幸好,十三骑踩踏之后,立刻转向,而之后,于谦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大明皇帝。

于谦的声音颇为严厉,他极其愤怒的拍着凭栏,大声的喊道:“陛下乃是万金之躯,大明江山社稷系于一身!”

“如此儿戏的在战场上驰骋,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就是大明江山社稷之动摇!”

“上皇被俘,天下震荡,陛下可曾想过,若是被勾枪拖拽下马,又会怎样!”

“陛下岂可如此草率行事,至大明家国于何处!”

这是真急了。

他看着远处四散而逃的瓦剌精骑,看着那在风中张狂的狼头大纛,十分平静的说道:“太上皇的龙旗大纛就竖在阵前,你让我大明将士怎么办?”

“家门不幸,只能朕亲自上了,除了朕,还有合适的人选吗?”

于谦大声的说道:“臣已与石总兵商议好了,开炮的命令臣来下,阻拦骚扰之事,由石总兵来做。”

“不妥啊。”朱祁钰连连摇头说道:“满朝文武非议汤汤,天下悠悠之口,于老师父,又如何行于世间?”

“打退了瓦剌人,东南福建依旧有百姓起于义,西南麓川依旧是多事之秋。”

喊两句社稷为重,君为轻,天下读书人读过《孟子》的读书人都会说,但是做出来,那就是天天悠悠之口,口诛笔伐。

朱祁钰看着于谦面色发黑,直接耍起了无赖:“好了,于老师父,朕做都做了,你说现在怎么办?”

“陛下!但陛下若是日后再有如此鲁莽,臣必以死谏之!”于谦掷地有声的说道。

都察院的那群喷子们、国子监那群庶吉士、六科给事中的那群文狗,如果说死谏,朱祁钰是万万不信的。

他们把自己的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是能做出死谏的事,朱祁钰立刻倒立洗头!

但是于谦说要死谏,那可能真的是要死谏的。

“朕知道了,这不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吗?”朱祁钰无奈点头,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李世民宁愿捂死猎鹰,也不愿意让魏征知道他在玩鸟了。

这唠叨,谁顶得住?

“陛下,于老师父,看看臣带回来了什么?”石亨从楼下噔噔噔的跑了上来,肩上扛着一把大旗,正是朱祁镇那没有烧干净的龙旗大纛。

天大雨,如瓢泼,这龙旗大纛烧了一半,没有烧尽。

朱祁钰接过了朱祁镇的龙旗大纛,将大旗从杆子上摘下,卷好,递给了兴安。

“明日廷议,将这旗放在长桌之上。”朱祁钰叮嘱着兴安。

兴安低声问道:“那陛下之前那封敕喻,是不是该毁了去?”

“嗯。”朱祁钰知道兴安说的是传位诏书,下次用,下次再写,神器岂可轻授?

兴安贴身带着那封敕喻,听到朱祁钰的命令,立刻拿出来,放到了火盆里,展开将其焚烧,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于谦稍微看了两眼,看到上面的关键字,面色大变,他颤颤巍巍的指着燃烧的敕喻说道:“陛下,神器岂可轻授啊!陛下…”

朱祁钰打断了于谦的话,赶忙说道:“好了,好了,于老师父,别念了…”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下次还敢。

朱祁钰在心里补了一句。

于谦一甩袖子,一脸的忿忿,在看着兴安手中的那半面的旗子,也知道朱祁钰此行,多半是为了旗子。

象征着正统的龙旗大纛。

朱祁钰脸上满是志得意满,不停的拍着凭栏,满脸笑容,恰逢此时,大雨终于停下,天空放晴,一道道的阳光,从云层之中穿出,落在了大地之上。

“天晴了。”朱祁钰大笑三声,扬长而去。

“陛下也真是的。”于谦甩了甩袖子跟了上去。

朱祁钰命金濂打开了德胜门城门,骑着自己的战马,回城去了,若是那匹高头大白马,怕是战场上没跑个来回,就得喘,耐力太差了。

他胯下这批黑棕色带着些白色斑点的战马,虽然不好看,但是耐力极佳,战场极为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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