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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402节

徐承宗连连摇头,吹吹管个屁用!

李贤又不是小孩子,那么好糊弄了。

“这次刺杀之人,查补得怎么样了?”徐承宗说起了正事。

南京太医院惠民药局的提领笑着说道:“已经七日了,羊肠线拆线不应该这么疼才是,若是再复发,早日就诊,你们且先聊,我就不听了。”

“谢医倌。”李贤送走了提领。

皇帝不让太医院参与政事,提领医倌看完了病就离开了。

袁彬无奈的说道:“余孽。”

“可能是叛军余孽,可能是势要余孽,也可能是上次投河之后的商贾的余孽,他们不敢开罪陛下,就只能找李贤撒气了。”

“有本事找陛下去啊!找我干什么!”李贤嘴唇都是发白,他愤怒无比的说道:“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咱们一行九人,为什么只有我中箭!”

第三百八十八章 敢问阁下何方高人?

“李御史,我来问你,你怕陛下吗?”袁彬笑嘻嘻的问道。

李贤认真的思考了许久说道:“也不是怕,是敬畏。”

徐承宗眨了眨眼,十分疑惑的问道:“所以读书人的怕不是怕,是敬畏吗?”

整个偏厅充满了欢乐的空气。

徐承宗这句话是皇帝揶揄读书人的常用句式,就是形容这些读书人死鸭子嘴硬,明明是怕,非要换个书生气的词,显得自己读了一肚子的书,满腹经纶。

“那不一样!”李贤十分认真的说道。

敬畏和怕那能一样嘛!

袁彬眉头紧皱的说道:“其实你中箭这事儿吧,就很诡异,当时,那一箭明明射不到你才对,为何最后又射到了呢?”

徐承宗疑惑的问道:“对啊,咋回事啊?当时我看的也不像是会射中李御史的样子。”

一行九人,袁彬在,徐承宗也在。

只有李贤负伤,刺客一共五人,被杀三人,两人被抓。

“我摔了一跤。”李贤无奈的说道:“我为了躲那一箭,摔了一跤,结果那一箭就射中了。”

袁彬伸出手打断了李贤的话,满是奇怪的说道:“你等一下啊,等一下,让我捋一捋。”

“你是为了躲那一箭,所以才中了那一箭对吧!”

李贤点头。

偏厅里再次充满了欢快的空气。

李贤这个人,有点奇怪,你说他倒霉吧,他真的是个倒霉蛋。

在地方巡抚那么多年,正统十四年五月份才回京,正好赶上了吏部左侍郎生病,他不得不扈从出征;

这好不容易死里求生回到了大明,南下巡盐,又苦又累又得罪人不说,最后还被抓到了僭朝为官;

这遭遇刺杀,明明刺客慌忙毫无准备,箭矢都没啥准头,他躲好就没事了,结果躲箭中了一箭。

但是你说他倒霉吧,每次都福大命大的活了下来。

从瓦剌的俘虏营里跑出来,这多大的幸运?

僭朝多么凶险,陛下杀了多少人?最后不仅宽宥了他委身从贼,还亲自耳提面命。

这不该中的一箭中了,但是他还是活下来了。

换个人早死了!

但是李贤活着,而且喊疼的时候,中气十足,再过不久就好起来了。

时常处于霉运附体和时常处于福大命大,完全两种完全相反的命格之上。

这算是被命运捉弄的人吗?

袁彬走南闯北见了多少人?这李贤的倒霉劲儿和幸运劲儿,都是平生仅见。

“这次的刺客的追查交给我。”袁彬深吸了口气说道:“抢我功劳!”

李贤也不知道是疼,还是听到袁彬这句话心里发毛,面色扭曲了一下,说道:“你的主要关注是刺客是谁,但是我却不在意。”

“眼下我和魏国公最重要的是,如何拆分南直隶,这是陛下留给我们的事儿,做不好,撬骨刀下无冤魂啊。”

“反对拆分的风声很大啊。”

李贤为何被刺杀,就是因为有人想表示他们反对拆分南直隶的决心。

北衙都有半数官人朝天阙了,南衙的风力自然小不了,最近李贤已经感觉到了这种风力,士林倒还算好,因为他们有科举这个大旗压着。

士林风力成于科举,但是现在被陛下拿着做压他们的工具。

比如山东的举子罢考,陛下直接将数百名举人褫夺功名,这一下子就让士林老实了许多。

即便是在南京,士林虽然有风力,但是也在见风使舵。

毕竟景泰四年要乡试,景泰五年要会试、殿试,这些他们就摆在他们的面前。

但是势要商贾现在的风力越来越大了,这些人的合力,很容易带动着墙头草倒向反对拆分的那一侧。

李贤十分认真的说道:“我们要打散他们的合力。”

“玉娘,你先出去吧。”李贤看了玉娘一眼,其实刚才她就该出去了,但是玉娘一直担心李贤的伤势,哪里还记得这些规矩?

李贤提醒,玉娘才满是担心的离开了偏厅。

她的官人,算不得大丈夫,但是算得上是个丈夫了。

李贤坐直了身子说道:“首先,两淮盐商和两浙浙商,还有徽商,他们现在最关切什么?关切商舶勘合符。”

商舶的勘合是大明合法商贸的凭证,如果没有勘合,那无论是从大明进货,还是在大明散货,都极为不方便。

海贸那么大的利,被人中间咬一口,那滋味可不好受。

大明的市舶司是一个很严谨的部门,发端与唐朝,盛行于宋元,到了大明几乎所有的雷都踩过了,所以商舶的勘合符是一个很重要的凭证。

徐承宗眼神一亮,点头说道:“着呀,我们可以用勘合符逼他们就范!我来组织他们,再反对,不给符,商舶变私船,等着被大明水师的战座舰给击沉吧!”

李贤摇头说道:“不不不,这么做只会让他们更加紧密的结合在一起,抗拒陛下的意志。”

“这勘合符,就是最好的斗蛐蛐的草叶子。”

“我们一点一点的往外放勘合符,让他们斗起来!我们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撕扯,不形成合力,自然要打破他们的那种默契。”

“据我所知,两淮商舶有违制三桅商舶一百余艘,两浙违制三桅舶有三百余艘,而徽商手中有七十余艘。”

“我们一次放三百份勘合符,一年期,明年重新放。”

“为了这勘合符,他们能打破头了。天下利来利往,这勘合符,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李贤看着有些不明白的两个人,笑着解释道:“南洋东北风,八月份结束,三桅大船不是二桅,他们还要想做买卖,八月份之前必须拿到勘合符,否则就进不了港了。”

袁彬稍微思忖了下说道:“为什么是三百份?”

李贤想了想说道:“因为一共有五百余艘三桅舶,我们放出去三百份,大约是七成,谁都喂不饱,但是谁都不饿着。”

“斗蛐蛐都是喂到七成饱,你喂得多了,斗蟋就不动弹了,你喂得少了,斗蟋就无力,会斗败,所以喂到七成饱,最是悍勇。”

“陛下走的时候,也说了,三桅舶的唯一勘合市舶地,就是松江府市舶司,李宾言在那边,这件事和李巡抚稍微沟通一下,并不难。”

徐承宗眨了眨眼,问道:“敢问阁下何方高人?”

李贤当然知道徐承宗在问什么,他笑着说道:“鄙人宣德七年进士,自然懂一点秋兴之术。”

徐承宗感慨万千的说道:“这是一点吗?论招数,还是你们读书人的歪点子多啊!斗个蛐蛐都能用过国政上。”

李贤继续说道:“我们现在手里还有银币、景泰通宝,现在的局势和陛下在时的局势又不相同。”

“陛下文武并用,抽干了整个南直隶地面上的银两,现在都用银币购买整批货物。”

“你知道吗?银币这东西比银两好用的多,现在南直隶地面,就像是鲍志敏用了福禄三宝一般,欲罢不能。”

李贤的形容很诡异,但是的确是这种模样。

金花银这东西的成色不一,各地熔铸标准不一,尤其是造假起来,真假难辨,银锭子造假,内是锡芯,坑人的也不少。

一旦开始接受使用银币,对行商之人而言,那就是欲罢不能了。

因为你只要拿起银币轻轻一吹,就知真伪,轮廓文章,极其精美。

再大额的交易,只要用手一拨,看看就知真假了。

自从陛下敲碎了势要商贾的大门牙,强行把银币在南直隶地面推开以后,曾经抗拒的人,就再无法离开银币了。

李贤摇头说道:“他们通常用一个红筹将银币包裹起来,每一枚都包起来,生怕把银币磨花了,其实完全不必要啊,北衙谁不知道银币耐磨?”

“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

“图个啥,当初抗拒陛下的银币政令,非要跟陛下碰一碰,白白搭上那么多条命,搭上那么多的白银、家产,结果现在却又是如此追捧,这种前倨后恭的样子,唉…”

李贤有时候觉得大明哪里出问题了,怎么这么多的蠢货呢?

他们做的事,是很蠢,但是在当时看,却是合情合理。

南下暴君,你让我用我就用?

我不得跟你碰碰?是你猛龙过江还是我地头蛇强横?这试试就逝世了。

李贤十分平静的说道:“我们现在的银币、景泰通宝也是如此,每月承兑,在庐州、徐州、南京承兑,只能凭籍贯承兑。”

“南京只兑应天府和松江府,庐州只兑换凤阳省,徐州只兑换苏州省。”

“但是也是七成饱,饿不死他们,就吊着他们。”

“如此三年之内,他们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袁彬看着李贤胸有成竹的样子问道:“这又是为何?这么拖下去,他们就没力了吗?”

李贤点头,想了片刻说道:“你知道钓鱼的时候,钓到巨物的时候,该怎么办吗?”

“拖。”

“一直和其角力,一斤鱼,十斤力,这都是巨物啊,我们拖,把他们的力气拖没了,再用网抄就是了。”

“这银币就是饵,他们不咬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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