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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380节

朱祁钰叹息,李贤是个聪明的人,但是一旦涉及到这种对立与统一,哪怕是涉及到一点点的辩证思维,就会发生脑筋转不过圈来的样子。

其实这种辩证法的对立与统一,在现实中是非常多的。

比如知名的光的波粒二象性。

牛顿提出了光是微粒,惠更斯提出光是电磁波,双方拿出了无数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正确。

直到波尔横空出世,诉诸互补原理,最终定下了波粒二象性。

还有薛定谔的猫等等,类似的自然现象,都是辩证法对立与统一的一种。

但是朱祁钰用俗字俗语去解释,李贤已经听的有点犯迷糊。

什么皇帝?什么亡国之君?什么中兴之主?

这什么跟什么!

朱祁钰看着李贤迷茫的眼神,认真的斟酌了一下说道:“《老子》察类曰: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求故曰:有无辅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声音相和;前后相随。”

“明理曰:亦此亦彼、亦真亦假也。”

察类:观察现象;求故:找到问题;明理,剖析原因。

寻道:找到解决办法。

察类、求故、明理、寻道,是一种很常见的大明道学士的思维方式。

他说的对立与统一,对于大明的道学士而言,有些难以理解。

那很简单,翻译成他们能够听得懂的话就可以。

没有人,比朕,更懂翻译!

李贤立刻恍然大悟,这原来是和有无、难易、长短、高下一样的,资财的流动与固定,过程和结果,都是亦此亦彼的关系!

“陛下,臣明白了!”李贤俯首。

早说嘛。

于谦满脸笑意,礼部尚书胡濙洗地的功夫,所有人都一清二楚,但其实陛下自己何尝不懂这些呢?

是胡濙需要陛下,而不是陛下需要胡濙啊!

朱祁钰看着李贤恍若大悟的模样,满是怀疑,为什么俗字俗文他听不懂,翻译翻译,他就听懂了呢?

李贤眉头紧锁的问道:“陛下,那是不是可以想办法,让这些势要商贾安于现状呢?”

“臣的意思是,截断他们的资财的流动,让他们安稳一些。”

李贤说的意思其实在仕林中也有。

仕林中有一种非常仁慈的幻想,那就是势要商贾会食租之后,安于现状,然后走向衰弱。

古今中外不乏这样想法的人,比如著名经济学家凯恩斯,就有个美好的愿景,那就是食肉者安静去死。

就是期待着势要豪右、巨商富贾,自己收起来獠牙,猫自己给自己系上铃铛,还要把锋利的爪子剪了,让他们把獠牙撬掉。

比如那种各种宣扬美好的家书。

但是无数的历史证明,这是个谬论。

朱祁钰忽然想到了一个旧闻,笑着说道:“说到这里,朕想起了一件旧事。”

“洪武五年六月乙巳日,太祖高皇帝铸铁榜申诫公侯其词九条,严明公侯戒律,曰:君臣得以优游终其天年,在社稷有磐石之安,在功臣之家享富贵无穷。”(明太祖实录七十四卷)

“但是事实上,铸了这个铁榜,并没有君臣优游终其天年,功臣之家享富贵无穷。”

李贤和于谦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件事他们当然清楚,就是铸造铁榜之后,没多久,从廖永忠开始的杀戮,贯穿了整个洪武年间。

洪武年间三十四功臣,除了武定侯郭英,其余无一善终。

但是这件事和他们讨论的资财的固定、流动,又有什么关系呢?

朱祁钰深吸了口气,位置不同,思考方式自然不同。

他满是平静的说道:“其实太祖高皇帝想要「公侯优游享富贵」的想法,和一些翰林们想要「势贾食租死安然」的想法是一样的。”

“根本不可能实现。”

李贤这种的想法就像是:耗子给猫当伴娘,不切实际。

即便是土木堡之变后,大明皇帝失去了他忠诚的军队,但是随后明宪宗朱见深,找到了另外一种对付老鼠的方法,宦官。

虽然宦官不如军勋、军队那般好用,但多少也算一把刀。

当然崇祯皇帝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导致了大明第三次众正盈朝,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只能高呼「吾非亡国之君,汝皆亡国之臣」,悔之晚矣,然后丢了命,也失了天下。

第一次众正盈朝是在正统年间,第二次众正盈朝是在弘治年间,第三次自然是崇祯年间了。

于谦和李贤终于明白了陛下说的是什么意思,就是对势要商贾不要抱有幻想,不要期盼他们自废武功,应该制定律法去确定和严格约束他们,乱法则诛。

就是太祖高皇帝的法子,铸铁榜,谁违反就杀谁,出重拳。

于谦和李贤深吸了口气俯首说道:“陛下圣明。”

“这两个问题,留给你仔细斟酌,朕在南衙还有段时间,希望能把你的全部疑虑解开。”朱祁钰点头说道。

一下子说太多,李贤也会变得迷糊,还不如让他消化一番,再经历一番,多看多学多思考。

“臣等谨遵圣诲!”李贤和于谦俯首告退。

朱祁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南湖别苑,是个不错的地方,维护起来没有南京皇宫那么麻烦,地方更小,也更容易控制。

朱祁钰来到了后院,看着后院正堂挂着一幅画,名叫《晓雪山行图》,乃是南宋四家之一马远所画,马远是宋光宗、宋宁宗两朝画院待诏。

描绘得是大雪封山的清晨,一山民赶着两只身驮木炭的小毛驴,在白雪皑皑的山间行走,山民肩上还用树枝挑着一只打来的山鸡,似去赶集出卖这些东西,以换取生活所需。

山民衣着单薄,弓腰缩颈,栩栩如生,使人感到雪天寒气逼人。

陈婉娘来到了正堂看着那副画,疑惑的问道:“陛下在看什么?”

朱祁钰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你知道吗?把这幅画倒过来看,两头驴就变成了三头。”

陈婉娘盯着那副画看了许久,小脑袋歪来歪去,看不明白,疑惑的说道:“真的吗?”

朱祁钰不动声色的说道:“那你摘下来,倒过来看看呗。”

陈婉娘拿了根杆子摘下了那副画,倒过来看了许久,瞪着大大的眼睛惊讶的说道:“可是,可是还是只有两头驴啊。”

朱祁钰理所当然的说道:“加上你,这不是三头吗?”

陈婉娘恍然大悟,抿着嘴唇,轻声低声说道:“陛下又逗弄奴家。”

朱祁钰深吸了口气,看着窗外的大雪慢慢消融,天气却是愈加的寒冷。

“陛下,宁阳侯陈懋传来了军报!两广总兵柳溥兵败!现在已经单骑逃向了交趾僭朝!”兴安匆匆而来,满是兴奋的说道。

新年的最后一天,宁阳侯送来了军报,柳溥平定了两广,准备向湖广挺近。

“新的挑战要来了啊。”朱祁钰满是感慨的看着军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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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改土归流的本质

宁阳侯陈懋,带着大军南下而去,直奔两广。

一路顺着赣江南下,几乎全是传檄而定,一直打穿了整个江西。

大军在整个江西,都未曾遭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大军前锋刚到,后脚府州县的知府、知县就捧着大印就投降了。

叛军为何投降的这么快?

宁阳侯陈懋能征善战之名,在南方早就传开了。

平定福建叶宗留百万众起于阡陌,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而后在福建三年时间,梳理地方井井有条。

南京二十五万大军顷刻之间,就被皇帝给打了个对穿,皇帝在南京越是威武,大军的气势就越是雄壮。

这一路南下,从平叛变成了接收,江西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悉数平定。

本身江西的叛乱就有些模棱两可,官道驿路断绝,江西诸府既不出兵,也不出钱,更不出兵,更不给两广军队借道而行,搞得柳溥想要到南京共襄造反盛举,都没路可走。

大明军队平叛一路从陆上南下,一路从海上宁波市舶司至月港市舶司,再至广州市舶司。

两路兵马齐头并进,围困广州城。

柳溥早就收到了皇帝的奏疏,陛下的奏疏很简单,叛就叛了,毕竟家门里的事儿,若是真的敢里通交趾黎朝,他的妻儿老小被抓住,也决计活不得。

皇帝是威胁吗?柳溥不这么认为。

他只知道陛下说过可以造反,但是必须交税。大明皇帝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话向来算数!

陛下很少祸及家人,既然陛下下了明旨,让他不得里通黎朝,眼瞅着南京已经败了,他在犹豫是不是里通黎朝的时候,大军已经到了城下。

柳溥一做二不休,脚一跺眼一闭,带着几个亲信妻儿,就趁着夜色出城,奔着黎朝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柳溥走的匆忙,资财未带,连宠爱的小妾和庶子也未带,匆匆而去。

这广州府里,造反的头目,总兵官都弃军卒而去了,这广州府立刻就投降了。

在景泰三年的最后一天,宁阳侯讨逆大捷的战报,便传到了南京城内。

“再一次证明了,大明并没有势要商贾的造反余地,能够造反成势的只有活不下去的百姓和想要争道的亲王了。”朱祁钰看着宁阳侯的奏疏,对着兴安兴高采烈的说道。

兴安俯首说道:“臣为陛下贺,臣为大明贺!”

朱祁钰笑着说道:“将柳溥家人全数流放烟瘴之地吧,既然柳溥没有里通黎朝,朕也说到做到。”

“开春之后,直取湖广!”

盘旋在整个南直隶和浙江的寒潮,在贺岁迎新的鞭炮声中,慢慢消退,天气变得暖和了几分。

景泰四年,大年初一,朱祁钰带领南衙百官祭祀了孝陵。

朱祁钰和势要、商贾打了两次没有硝烟的战争,折腾来折腾去,紫金山的树木,总算是保住了。

大明皇帝脸上有光,大明臣工脸上也有光,大家都是大明朝的孝子忠臣,没有去刨太祖高皇帝陵寝上的树。

连建奴到了南京,都没敢去孝陵胡作非为,虽然不修葺,但是不敢破坏。

若是朱祁钰真的把孝陵陵寝上的树木砍了活民,朱元璋或许不会生气,安民无奈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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