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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271节

“王悦,你不是请命去河套吗?朕命你任河套三府监察御史,前往河套替换林聪,参赞四勇团营都督杨俊军务。”

“朕知你好战,但是军阵不同别处,若是抗命,则有十七禁五十四斩高悬,切莫骄纵。”

王悦面色大喜,他本身就是军籍出身,对附庸风雅压根不感兴趣,科举考得好,他也是凭借着策问边事得了好多o,才得了三十三名。

整日里待在翰林院,人都坐麻了。

“臣等定不负君命!”江渊和王悦俯首领命。

朱祁钰进行了一系列的人事调动,就是为了把于谦调回京师。

朱祁钰坐直了身子问道:“山西的私发盐引,查的怎么样了?朕可不信,只有祁帮在私印盐引之物。”

江渊摇头说道:“陛下,这河套刚胜,这私发盐引,就直接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一片都找不到了,唉,这帮人啊…”

江渊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军事胜利可以保证政治胜利,大明铁拳锤了集宁之后,再耕犁了河套地区。

这一下子,整个山西境内的所有私盐盐引,完全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是什么?

就是欠揍。

朱祁钰点头说道:“还是让俞尚书多盯着点,山西境内不止祁县商帮,还有许多商帮,若非河套在大明到了大明手中,哼…”

江渊呆滞了许久说道:“陛下,盐引终究容易伪造,为何不用银币取而代之呢?臣愚钝。”

整个大明朝的财经事务,那必然是兼任户部尚书的大皇帝,最明白了。

整个大明朝没有比朱祁钰更懂财经事务。

朱祁钰叹了口气说道:“贾家营贡市,就是个例子,朕给了贡市银币,可是闹成了什么样子?”

“那群鞑靼王逼着百姓投献大明。朕若是给边镇银币,而非盐引,江侍郎,淮盐必然会无人承兑,这盐引就废了。”

“继而必然是盐价水涨船高,于国不利。”

江渊恍然大悟,有宣府贡市的例子在,将盐引直接更替为银币,在表面上,看似是个良政,但是一旦执行,立刻就变成了恶政。

他赶忙俯首说道:“陛下英明,臣惶恐,臣对财经事务一窍不通,只是心中有惑,谢陛下解惑。”

江渊不是为了什么利益集团发声,他就是督办山西盐引之事,有点自己的想法,陛下嘉纳良言,他自然会说。

朱祁钰笑着说道:“无碍。”

能为了大明朝出城守城之人,死战西直门下不退,一文弱书生,有这种胆气,操守不差。

靠不住,朱祁钰也不会让江渊去河套了。

朱祁钰面色为难的说道:“武清侯深受圣恩,现如今又有了戡定之功,势必会极为强势。”

“于少保都要以礼相待,你过去怕是要受些委屈了。”

江渊俯首说道:“臣明白。”

这差事的确是不好办,但是也不是不能办,要看个人能力。

其实朱祁钰误会了。

石亨和于谦之间的相处模式,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是因为他们素有旧怨,所以才会处处不对付。

两人算是老对手了,也算是袍泽,京师之战就抵背杀敌,集宁河套再次抵背杀敌。

一个京营总兵官、一个京营总督军务,要是关系融洽,那寝食难安的就该是皇帝了。

若是换了旁人,石亨只会公事公办。

为臣之道,博大精深,朱祁钰不是做臣子的,自然不知道臣子们的难处。

他当的是皇帝,也不需要了解臣子的为臣之道。

他要做的就是指明道路,把那些掉队的垃圾筛选出去队伍,然后带领大明,一往无前!

“臣等告退。”江渊和王悦离开了讲武堂,而吴敬要参加下午的盐铁会议,自然没有走,而是和陛下讨论半天的算学。

吴敬怎么都没想到,陛下居然精通算学。

不过想想也是,大明财经事务第一人,那算学差了,那怎么做第一人呢?

朱祁钰办得财经事务专题盐铁会议,在民间的风评是什么样的?

没错,舍本逐末。

大皇帝整日里捣鼓金银之物,虽然诸多政策都行之有效,但是时常有人痛斥这等行径,乃是与民争利。

而胆敢在皇帝面前,指斥陛下与民争利的前佥都御史,现在的墩台远侯王复,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活了。

欣克敬长松了口气,两道箭伤,哪里是那么好治的?

王复睁开了双眼,总觉得眼帘极为沉重,他呆呆的看着床帏,嘴唇上全是干裂,但是他还是呆滞的问道:“情报送到了吗?”

欣克敬笑着说道:“自然是到了,王总旗,无须担心。”

王复吐了口浊气,眉头紧皱的说道:“疼,有水吗?”

欣克敬连连点头说道:“有,有,你这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道啊,不容易,京师传来了谕旨,说于少保为王总旗陈情,可以回京师了,不过是山西行都司的监察御史,官复原职别想了。”

王复舔了舔嘴唇,勾了勾嘴角说道:“大皇帝陛下的功赏牌到了吗?”

他还惦记着这个事儿呢,他昏迷之前,就是在想这个。

整个大明朝堂有几块头功牌?

他王复不是李宾言走狗屎运得到的,是凭借着战功堂堂正正拿到手的。

“没有。”欣克敬摇头说道。

王复眉头紧皱,表情非常不满,以前大皇帝陛下虽然爱杀人,但是从来都是赏罚分明,就因为他是罪臣,就不给了吗?

这几日不见,大皇帝就变的这么昏聩了?

他的情报不重要吗?

一旦四威团营开始迂回,集宁空虚,瓦剌大军来犯,或者干脆和河套瓦剌军阵里应外合,先吃掉四威团营,那是多大的损失?

他立的功劳不够大吗?

小气鬼。

欣克敬看着王复的表情,就知道他对此事颇为在意。

功赏牌罢了至于吗?欣克敬也有一块,还是纯金的!奇功牌!

那东西,没啥稀奇的。

欣克敬笑着说道:“王总旗,整个集宁、河套之战打下来的功勋都还没放赏呢,于少保还在点检功劳簿,回京复命之后,才会放赏,这到了年底,不见得能办下来这件事。”

王复表情终于放松,还以为自己的功赏牌被克扣了呢,原来是还没放赏。

“河套之战顺利吗?”王复再次询问道。

他心里放着三件事,情报、功赏牌、大军进军是否顺利,夜不收存在的意义就是情报工作。

欣克敬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剖贰臣贼子的太医,他也是知道河套之战的进程,他喂了些水之后,将河套之战,娓娓道来。

“王总旗勿虑,于少保进退有据,此战啊,大明大获全胜,强无敌!”

王复满脸笑容,一觉醒来,全是好消息。

“王总旗的伤势,顶多三个月就好了,到时候,回京就是。”欣克敬再次强调了于谦举荐了王复归京。

王复勾了勾嘴角,他想翻翻身子,但是一动牵引到了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让王复紧咬牙关,冷汗直流。

“疼是吧,疼就别动。”欣克敬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表情了,他诊治了不少夜不收。

都是这个样,稍微清醒些,就准备起来,似乎是随时准备再入草原。

都是铁骨铮铮真汉子。

王复无奈,不过他却笑着问道:“回哪去?”

“京师啊,于谦为你陈情了。”欣克敬摇头说道。

王复扬了扬头说道:“我才不回京师呢。”

“嗯?”欣克敬颇为惊讶的看着王复,王复可是进士出身,千军万马闯独木桥,终于入朝为官,这怎么就不回去了呢?

王复眼神有些空洞,他似乎是想到了在草原上,那些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他满是笑意的说道:“我才不回去呢。”

“等病好了,还得再去草原,下次得多备点箭矢和铅子,这次是没了箭矢,否则不会负伤。”

大皇帝叫他回去当官,他就回去?

他可是进士出身,那也是有傲气的。

刀口舔血的日子,其实也不错,王复已经有些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享受这种生活。

朝堂上那些苟苟且且,弯弯绕绕,哪里有弯弓射大雕,抹一把盐巴就烤着吃的日子,来得痛快?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哪天死在了草原上,也算是宿命了。

欣克敬呆滞的看着王复的样子,呆滞的问道:“真不打算回京?”

王复点头说道:“不是陛下敕谕,是吏部是吧,我又不抗旨,朝廷又不缺我这么个当官的。”

“你是医倌,你不懂,在朝为官,有啥意思,整日里都是如履薄冰,勾心斗角,没劲儿。”

欣克敬愣愣的说道:“可是你这刚死过一次,还要去?”

王复点头说道:“习惯了,其实满痛快的!”

“大爷我虽然体力不如那些年轻人,但是我这脑筋快啊,一动脑子就是一个主意,如鱼得水。”

“汝非鱼,安知鱼之乐?”

到底是读书人,擅长引经据典。

欣克敬摇了摇头,夜不收哪里有那么好做的,但是他们前赴后继,从未停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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