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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160节

石璞面露难色的继续说道:“各处铁冶,久已住罢,今内库国帑所贮铁有限,而营造。军旅差遣、在京各官署所费靡多,恐岁用不敷。”

朱祁钰坐直了身子说道:“所以,官冶所,势在必行。”

大明一到用铁的时候,就得向民间扑买,用粮食或者银子去换,这从永乐年间就开始了。

朝廷没有官冶所,就受制于地方,受制于势要之家把持的铁厂,就得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皇帝想办点事,就得巧立名目,拉拢豪绅势要之家,他们肯做,让百姓才跟着做。

得钱得物之后,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

而现在随着石景厂的逐渐建成,朝野之中,也不断的浮出了不尊祖训、与民争利的种种声音。

想要站着把这个皇帝当了。

朱祁钰就得做出这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与其去折腾已经完全崩坏的铁课,不如另辟蹊径,官冶所必须要办。

偌大个大明王朝,朝廷手中就一千吨铁可用,临到用铁,就得扑买,万万不行。

胡濙认真的思考了许久说道:“陛下,太宗文皇帝,当初其实多次反复重开官冶所,而后还多次下西洋,臣以为此事,也不算违背太祖皇帝的皇明祖训啊。”

“陛下,太祖皇帝锐意进取,国朝初创已与今日大有不同,太祖高皇帝言,革故鼎新,方为万世之良策。”

胡濙专门为朱祁钰打补丁,违背祖制?

根本不存在。

太祖高皇帝一生践行革故鼎新,进退而不失其正,就不算违背祖制!

祖训还有宦官不得干政呢,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那不也成了既定事实了吗?

诸位大臣都长长的松了口气,胡濙的解释很合理!

大家都没有违背祖宗的决定!

营缮司主事蒯祥俯首说道:“陛下,即便是石景厂日夜不息,这恐怕也仅仅够朝廷用度,臣以为也应督促民炉铁匠,来到石景厂看一看,学一学,景泰炉之巧妙。”

“自采自炼,如同盲人摸象,始终不得要领,铁料极差,钢料极少,臣以为应行教化之功,方为治世无遗贤,不为天下无遗利。”

蒯祥的意思颇有点大明版的坚持公有制的主体地位,发挥国有经济的主导作用,大力发展和积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

只不过在大明的语境里,就是教化之功,大明的官冶所,并非与民争利,而是代表着大明皇帝的教化之功。

朱祁钰却摇头说道:“此事以后再议,石景厂初露锋芒,亦未成定式,不宜擅动。”

他否了蒯祥的建议,不是蒯祥讲的不对,而是时机不对。

现在这个时间,石景厂还没开始发力,若是早早炫耀一样让人看,万一失败了或者无以为继,岂不是贻笑大方?

盐铁会议,自然是有盐有铁,梳理一下过往大明关于盐铁的诸多惯例和管理办法,然后推陈出新,改变目前大明盐课、铁课的窘迫。

每次开盐铁会议的时候,朱祁钰都不得不感慨,大明真的强大,如此粗放式的管理之下,大明一直到万历年间,依旧有万历三大征,落日前的最后余晖。

计省计算,石景厂的年产量在五千吨左右,比之一千吨的用度,强太多了。

一年五千吨,在大明这十六万吨面前,看似不起眼,但是这是朝廷能够直接掌控的钢铁料。

就跟知府收田赋一样,收不齐,就得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没办法站着把官给当了。

于谦则深吸了口气说道:“陛下,盐铁国之重器,盐引做钱币万万不可,盐引涉及边方粮草,又涉及国朝盐政,牵一发而动全身,臣以为,应早做定夺,天下缺钱,朝廷应该想办法。”

货币,极其重要,陛下写的书里,也很清楚。

金濂附和的说道:“白银,白银是最合适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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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朕,大明户部尚书!

“铜钱小而分量重,商贾转易,钱重道远,不能多致,颇不便,故用盐引。”于谦直接点出了为何商贾们要用盐引当做大额商品交易的原因。

礼部尚书胡濙点了点桌子说道:“禁民间,不得以金银货物交易,违者罪之。”

这是朱元璋的祖训,不得以金银做货币进行交易,违反者罪之。

胡濙在提醒大家,这又是一条祖宗的决定。

祖制不可违。

户部尚书金濂眉头一皱说道:“正统四年,敕谕,南京及在外文武官吏俸米、军人月粮,近为粮储不敷,减分支给,以钞折充。”

“正统十三年,某就曾上奏,钞法久不行,新钞一贯,时估不过十钱,旧钞仅一二钱!甚至积之市肆,过者不顾。”

“面值一贯的钞,仅仅价值一个铜板,堆积在市集之上,过往之人,连捡都懒得捡!”

“这只是正统年间吗?建文四年、永乐三年、宣德七年、宣德九年,屡次折钞!”

金濂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言语,整个朝堂之上,一片安静。

金濂发言非常大胆,虽然他是拿着正统年间说事,但其实月粮折钞这件事,在洪武年间就开始了。

大明宝钞怎么被玩废掉的?

宗族礼法,皇明祖训。

驰用金银之禁,这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只能朱祁钰来做。

朱祁钰坐直了身子说道:“朕来说两句。”

“首先纸钞废弛之事,并非我大明独有,比如北宋末年,宋徽宗时,大观三年,改四川交子务为钱引务,改交子为钱引,旧交子皆毋得兑换现钱。”

交子,就是一种四川的纸钞,唐末到五代十国的战乱对蜀中影响不大,蜀中极其发达,四川的钱不够用,就出现了交子这种纸钞。

宋徽宗赵佶,将交子改为钱引,旧钞不得兑换为大观三年的钱引。

“宣和三年,因为方腊在江南民乱之事,以军食不继,增印钱引六十三万缗,而后在宣和四年,以相同的理由,便宜增钱引三百万缗市军储。”

“钱引自此废了。”

宣和这个年号,也是宋徽宗,宋徽宗屡次超发钱引,直接将钱引制度个玩坏了。

朱祁镇是不知道大明的盐引当做货币使用,他要是知道,不知道要超发多少。

朱祁钰再次说道:“朕不得不承认,大明的大明宝钞,现在的确是废纸一张,礼部、户部,可以拟诏废钞了。”

“不废不行啊,百姓们都不认了,商贾们也不认了,只有朝廷认,能管用吗?”

“废了吧。”

朱祁钰宣布了第一件事,废大明宝钞。

这玩意儿不能再印了,那不是货币。

那是因为这片土地上,勤劳的人们创造了无数的财富,大明宝钞就是一种没有成本的,纯粹的对下剥盘的道具。

正如金濂所言,不废钞,也是置于闹市,连看一眼都懒得看。

废钞势在必行,也是大势所趋,不废钞新货币政策无法推行。

胡濙和金濂互相看了一眼,俯首说道:“臣等领命。”

朱祁钰继续说道:“杜牧二十三岁过阿房宫遗址感慨言: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

“秦人来不及哀悼强秦,秦朝就迅速衰亡了,而后人哀悼它,却不以它为镜子,只会重蹈覆辙。”

“我们看到了钱引、中统交钞、中统宝钞、至元宝钞,皆是废纸一堆,也应以此为鉴,方知兴衰。”

“朕以为,大明并没有到可以发行纸钞的时候,纸钞刊印、假钞横行,再推新钞,不过是车轮子转了一圈而已。”

中国的历史实在是太长了,长到车轮子转来转去印下了无数车辙印记。

历史给人的唯一教训,就是人们从未在历史中吸取过任何教训,这句话有时显得偏驳,有时却显得极为正确。

纸钞二字,对于大明还太早了。

再发行纸钞,不过就是金圆券的翻版罢了。

“弛用金银之禁,可自朕始,但是如何弛用?需要做到何种地步?又应该以何种方式弛用?都需要大家细细琢磨推敲,不可一蹴而就,否则与宝钞何异?”

于谦深吸了口气,陛下真的是越来越稳健了,去年颇有些急躁的陛下,现在越来越稳重了。

这是因为…朱祁镇死了吗?

于谦俯首说道:“陛下圣明。”

群臣皆俯首说道:“陛下圣明。”

朱祁钰看着所有人说道:“这样,今天盐铁之议,暂时到此为止,诸公回去之后,仔细思索,下次到廷议上,大家再群策群力,拿出一个具体的弛用金银之禁章程来。”

“臣等告退。”胡濙、陈循带着朝臣们,林绣带着内承运库的太监们,离开了聚贤阁,走的时候,依旧是议论纷纷。

而朱祁钰单独留下了于谦,只要于谦在京,而不在京畿地区推行农庄法,朱祁钰每日都会留下于谦问政。

“朕天天摆弄算盘,都快成咱大明的户部尚书了。”朱祁钰并没有下军旗推演,而是拿出了象棋。

下不过,天天作弊也让兴安为难,毕竟大风大雨大冰雹次数太多了,难不成让兴安直接砸陨石不成?

隔天,隔天,玩一次兵推棋盘就好。

于谦笑着摆好了象棋,摇头说道:“陛下勤政,事事勤勉垂询,有太祖太宗之遗风,兼听则明亦张弛有度,纳谏求治,励精不倦,乃英主也。”

朱祁钰想了许久才说道:“朕打算让农庄学着造纸,造墨,三经厂的纸墨昂贵,京畿、宣府两地,俗字表和算术,已经不太够用了。”

“陛下太心急了。”于谦十分认真的说道。

陛下总是有些急切,农庄法的推行,是一个长久的国策,它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是一时之功。

朱祁钰当然知道自己这个急于求成的心态,他很有自知之明,但是这件事总是要办的。

于谦认真想了想说道:“陛下,之前御史李宾言,要革罢大同左右四卫儒学四所。其实有一句说的有道理,别无空闲人力。”

“陛下,即便是三经厂印出来了书,谁有能教呢?”

“卫学舍现在的俗字表和算术已经都送了下去,等到卫学军生带着书,去了每里教书,也是不迟。”

朱祁钰却摇头落子十分确定的说道:“大明有的是读书人,他们不去,朕就逼他们去。”

于谦深吸了口气,只手谈对弈,却是沉默了许久,才说道:“陛下春秋鼎盛,何必急于一时?”

“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一树一获者,谷也;一树十获者,木也;一树百获者,人也。”

“是谓曰,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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