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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吃相 第173节

“大人尽管放心,吃喝之物我的确研制了不少,但若说我荒废本职就太冤枉,那曲辕犁和横耙早已将图纸和样品交到县衙,如若大规模推广出去,加上按照我的囤肥策略,明年全雉县境内的粮食产量翻两倍三倍都可能,这总不算是渎职吧?”

陈旭很不满意江北亭的批评,同时心里也不断的哼哼,尼玛老子做出来的好吃好喝的哪一样没有孝敬你,吃干抹净了就翻脸来批评老子,端起饭碗说笑,放下酒杯骂娘,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太特么的不要脸了。

“曲辕犁和横耙的确是前所谓未有的耕种利器,我早已安排雉县境内的乡镇工匠全力打造配发下去,从反馈回来的情况来看,还算不错,估计冬小麦下种之前大约能够翻耕一半的土地,明天春天当可以大规模使用,此事的确是惠民为国之举,但这酿酒做醋除开自己享受之外,徒费人力物力,又有何益处?”

江北亭也很不满意陈旭的反应,尼玛才当上里典几天尾巴就竖了起来,老子稍微批评指点一下你就炸毛了,以后让我如何控制和安排。

陈旭:……

跟这种刀耕火种时代的官员讨论财经政策和货币流通的重要性的确有点儿伤脑筋,有点儿不好下嘴。

但这个问题不说清楚,恐怕以后许多事情不好开展,毕竟自己还在清河镇,而且大小也算大秦帝国的一个官吏,虽然连芝麻绿豆都算不上,但每年还是要领取六十石的官秩口粮,一家人吃都吃不完,而一旦自己不务正业研发各种稀奇古怪的物品被有心人利用,总归还是一个麻烦,虽然自己把发明创造的功劳都挂靠在清河镇的几个工坊工匠的头上,但这些事情不能深究,现在在清河镇溜一圈儿,所有人都知道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是自己弄出来的,而且接下来的许多更加逆天的发明还需要江北亭甚至是南阳郡府的支持,不然一道禁令下来,自己什么都干不成了。

虽然说秦律有规定,非工匠籍不得胡乱搞研究发明,得老实本分的种植庄稼交税服役,但对陈旭来说不存在这个限制,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农户了,是大秦官吏,身份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已经上升到剥削阶级,从法律地位上来说,和当朝左相李斯可以互相平等见礼。

秦律虽然严苛,但几乎从头到尾管的还是平民百姓,对于官员,只要不犯错误,自然有上级官僚和监御史来监管,而秦律对于有知识有文化的方家术士更加管不了,因为李斯自己就是这其中一员,一旦强行用法律来严苛百家术士,绝对会成为天下知识分子的公敌,而且朝堂之上也不尽是法家门徒,说严重点儿,如果不是秦始皇的支持,他李斯可以说在朝堂寸步难行,从商鞅之死就可以看出施行酷法得罪的人多了都没有好下场,韩非子也一样,而且一旦得不到皇帝的信任,立马就会死的极其凄惨,其实后世从历史中也可以得知,李斯死的果然是很凄惨,被秦二世腰斩弃市并且夷三族。

因此现如今大秦的状况就是,各种方家术士开馆授徒四处讲学,周游天下宣扬各自的理论,喝酒把妹畅论国家大政都几乎是为所欲为,只要不明目张胆的宣传要打到秦始皇和推翻大秦帝国,秦始皇都无法下手管理,目前只能听之任之,而且还需要时不时的召见一些民间有名望的当世大儒名士入朝堂交流治国理念听取百家学派不同的声音,觉得好的就委以官职,虽然大多数是博士大夫之类的闲职,但也给了他们一个有发挥才能之地的念想,不然这些从春秋时期被礼乐熏陶传承下来的各派方家术士就会到处宣传秦始皇无礼,不能礼贤下士,非是品德高洁之皇帝,闹闹穰穰之下,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就会乱成一锅粥。

当然,也正是秦律无法过多管理这些知识分子,导致一些学派在民间闹腾的太凶,而秦始皇也不是齐威王,有很多的耐心来弄一个稷下学宫让各方畅所欲言和善于听取各方的意见,他的独特身世让他很沉默也很独断,俗话说不在沉默中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于是闹腾了几年之后秦始皇因为两个被寄予长生不老厚望的术士侯生和卢生宣扬秦始皇无德后潜逃不知所踪,在李斯的撺掇下秦始皇终于爆发,一怒之下发布焚书之令,连带坑杀数百闹腾比较厉害的方家术士,至此背黑锅两千年。

第197章 物有所值

一不小心又扯远了。

总体来说,现在的大秦还是一个几乎算是自由言论的国度,对于文化人也很开明,文化人的地位也很高,搞发明创造也是做学问的一种,并没有人管,因此才有秦始皇得知列子门徒发现仙家弟子的事情之后的小心谨慎,因为列御寇本身不光是道家门徒,是一个伟大的哲学家和思想家,同时还是个一个天文爱好者兼科学家,制造出许多的观察天体的天文设备,在人类文明之中最早提出了宇宙生成四阶段的思想,《列子》中记载的“天体运动说”“地动说”“宇宙无限说”等学说远远早于西方的同类学说,完全将老子的宇宙哲学理论发展到了近乎于实用的科学理论阶段,不过中国的哲学体系实在是太过繁复复杂,而且各种学派也太多太繁荣,导致他的理论在当时并没有太多的应和从而也没有得到广大的认同,但即便如此,列子的地位在中国历史上还是非常高,也就是江湖地位非常高,算是道家一个扛把子的人物,等同于后世武当少林在江湖中的地位,即便是两千多年之后的小学,仍旧留下来有《两小儿辩日》这种浅显易懂的哲学宇宙观,让后人获益匪浅。

因此作为列子门徒,虞无涯和水轻柔的身份地位落在秦始皇的耳中,那也是非常的高,打探都要小心谨慎不能轻易去冲撞,毕竟列子门徒代表的是一个超级大群体,无论现在的医家、阴阳家还是儒家,几乎都起源于道家,而贵虚派作为道家一个很重要的分支,做为黄老学术的典型代表,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朝堂,都有很高的地位,轻易不能去触碰。

而陈旭被宣扬成仙家弟子,地位比起列子门徒来说又要高上几个档次,有列子门徒追随的仙家弟子,就连秦始皇都要小心翼翼,先后两次派遣手下重臣前来接触探视,甚至还打算自己亲自前来寻访以示诚心,这其中固然有他祈求长生不老的愿望,还有对于神仙的尊崇和敬畏,毕竟秦始皇自己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和修仙问道的道家高人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或者说那些传说中长生不老的神仙会瞧不起他一个普通的人间帝王,因此才有后面数次东南巡游亲自拜访和寻找徐福。

而自从得知陈旭梦中得到太乙天尊三卷无字天书之后,虞无涯自然也对陈旭陈旭不务正业搞研究发明充满了激情和兴趣,按照虞无涯的说法就是,恩公既然得到真正的仙家传承,不制造出斩破虚空的上品仙器简直就是给仙家弟子丢脸,给太乙天尊丢人。

于是陈旭就越发卖力,斩破虚空穿梭黑洞的的量子级武器的确开发不出来,能够毁灭地球的核子级武器那也绝对不行,但制造火药发明大炮那并不是不可能,于是他如今已经委托赵擎和水轻柔满天下去寻找各种矿石原料去了,只等有一天将飞机大炮都研究出来。

低头思索许久,就在江北亭以为陈旭听懂了自己的话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时候,陈旭却抬头拱手,脸色非常严肃的说:“县尊大人,请问大秦富裕吗?”

这个问题问的很突然也很转折,江北亭楞了许久摇摇头说:“大秦历经百十年战乱,最终统一六国,可以说兵强马壮,但绝对说不上富裕。”

“那请问百姓富裕吗?”陈旭又问。

“历经战乱,万民皆都疾苦不堪!”江北亭轻轻摇头叹息。

陈旭再次拱手:“既然现在的大秦是国也不富民亦不富,但症结何在?”

“症结?!”江北亭拈着胡须,思虑许久之后摇摇头,“症结可以说在朝堂,也可以说在民间,如今治国之理念,朝堂和民间分歧日甚,左相李斯推行严苛法令,严格户籍管理,加上赋税也徭役也颇为沉重,但要南拒蛮越,北抗匈奴,加之驰道直道的修筑,朝堂又不得不为,民力使用太甚,必然民生疾苦,但如若不为,大秦又内外不安,四周不宁,种种因素积累纠结在一起,方有如今之困境,但这些又和你钻研饮食有何关系?”

“这些和我钻研饮食和酿酒的确没有太大关系,但我所研究的东西却和大秦的富裕有直接关系!”陈旭说。

“哈哈~”江北亭愣了一下大笑,“你呀,就是在给自己离经叛道的所作所为寻找借口罢了,也罢,今日闲的无聊,我就听听你的富国高论!”

“大人真的想听?”陈旭神情严肃的拱手。

“真的想听,星儿月儿,你们也好好听听陈里典的高论,如若能够学到一鳞半爪,也不枉陈里典送来这几瓶好酒好醋也!”江北亭满脸带着轻松无比的笑容说。

“请陈里典细言!”江楚星赶紧拱手。

“哼!”江楚月又开始翻白眼儿,然后双手捧着醋小啜一口,忍不住又皱了一下眉头。

“那好,今日我便给县尊和江兄说说这富国富民之法!”陈旭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本正经的跪坐好,然后从衣袋里拿出来几枚崭新的铜币轻轻的放在案桌上。

“如今之大秦,外有南蛮北夷,内有民生困苦,国不富民不富,但归根结底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粮食,县尊大人以为然否?”

“不错!”江北亭捻须点头。

“如若粮食充足,万民无饥饿之扰,那便是富了么?”陈旭说完之后没等江北亭说话就又接着说:“那也未必,果腹只是最基本的生活保障,诗经大雅有云:民亦劳止,汔于小康,百姓如若想要生活安康富足,光有吃的还不够,还需衣服遮体,有了粮食衣物,还需房屋避患,有了房屋还需添置生产生活需要的各种器具,民夫可以耕种,民妇可以织布,但农具和陶碗盆罐却不能自己生产,要花钱购买,但钱从何来?”陈旭抬头看着江北亭和江楚星。

“钱可以卖掉粮食麻布换取,这还要你说吗?”江楚月冷冷的说。

“但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粮食麻布又何来多余?”陈旭撇撇嘴问。

江楚月张了张嘴然后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这个问题显而易见,虽然她不太了解农民的生存环境,但也大致通过雉县的情况了解,百姓的确没有多余的粮食和麻布出售,光是种田和徭役就把民夫压的喘不过气来。

“百姓手中无钱,自然无法添置农具和生活必需品,但钱在哪里?”陈旭再次看着江北亭。

江北亭却没有接话,拈着胡须静待陈旭下面的话。

“钱在朝廷,在商贾,在王侯公卿,在内史库府,唯独不在需要钱的百姓手中,因此这些钱虽然在大秦,但却是死钱,耗费人力物力铸造出来却基本没起到作用,要想让老百姓手中有钱,那就必须让这些钱开始从有流向无,从朝廷商贾王侯公卿以及库府之中流通到百姓手中,百姓才能用这些钱去购买农具,购买良种,购买牲畜、购买盐巴陶器,一个家庭也才能慢慢富裕起来,但有钱的人不会把这些钱送给穷苦百姓,要让钱能够流通到百姓手中,则必须向他们购买他们能够提供的东西和物品,但老百姓物产贫乏,能够提供的也就山野之间采摘收获的山货,我酿造这一瓶酒,需要十斤山葡萄,我向山民收购一钱五斤,一个山民如果勤劳,一天可以采摘五十斤左右,那么他可以得到十钱,这十钱可以购买一斗盐,支撑一个家庭五口人半年的用度,我虽然只收购了五十斤看似毫无用处的山葡萄,但却解决了一家人半年的盐巴,如果这个乡民更加勤劳一些,从七月到九月,少算也能弄到数百斤山葡萄,最后落到手中足有数十上百钱,用这些钱他可以添置锄头斧头等农具,也可以修葺房屋添置陶器,甚至还能给家人添置新衣,在饥荒年月,还能向商家官仓购买了粮食,而我收集了这些往日无用的山葡萄,用特殊方法酿制成美酒果醋,再次出售给那些达官贵人和王公商贾,所获之利再次扩大收购规模,这样不光清河镇,说不定明天整个雉县,后年整个南阳郡的穷苦百姓都能从中获益,这样钱币就产生了流通,而流通的结果就是所有人都获得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陈旭用最简单浅显的语言,将货币的流通大致讲解了一遍。

他不是学金融的,因此对于货币的流通也只是一知半解,但这个理论在如今的大秦来说却极其新颖,而且充满了说服力,因此在他的诉说中,不光江北亭不断颔首,江楚星也听的入迷,就连江楚月也忘记喝醋,听的小嘴张开合不拢。

这些理论或许有人知道一些,但却没有人系统的归纳整理过,而钱的用途,在商周乃至大秦时期来说,也只是以物易物这种原始交换模式的一种补充,远远没有达到后世关于货币理论的高度,因此钱币在大秦还算不上完整的货币,有也可无也可,因为就连官员的官秩都是用粮食和布匹来发放的,而不是发钱,铸出来的铜钱基本上都还堆积在库房之中生锈霉烂,最大的作用反而是皇帝拿来赏赐百官公卿,动辄千金万金的赏赐,那就是几十斤几百斤的铜钱,而且还没太多地方使用,因为高端消费品实在是太少了,而且因为重农抑商的原因,所以以货币为推动的商业发展的非常缓慢,几百年没有任何的进步,没有成熟的商业体系支撑,货币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而发展商业的话,就要大规模舍弃重农抑商这种法律性的根本问题,这几乎是一个紧密联系又相互悖论的矛盾综合体。

“贤侄这番理论的确新颖,令人茅塞顿开,的确只有老百姓有钱了,才能慢慢添置家产富裕起来!”江北亭连连点头。

“钱币只有流通到需要的人手中,才能产生足够的消费力和购买力,老百姓有了足够的消费和购买需求,连带着陶器工坊、木器工坊、铜铁工坊都才能蓬勃发展,甚至就连织布制衣这种作坊也能够发展起来,而衣服作为一种除开粮食之外日常必须的大宗消耗品,需求量甚大,一旦时机成熟,还可以在雉县筹备组建一家大型的织布厂和制衣厂,招收大量精通织布制衣的妇女加工生产,一匹布所获之利远比一石粮食大的多……”

“如若大家都去织布制衣,那么谁来耕种粮食?”江楚月突然打断陈旭的话。

这个问题很尖锐,特别是对农耕社会中以粮食为绝对需求的时代来说,因此陈旭对这个刁蛮的少女突然间拔高了几分认识,这个女人刁蛮,但却并不愚蠢,比之公孙北雁来说要聪明的多,但这个问题也只是一个不动脑筋的问题而已,就连江北亭都有些嗤之以鼻,接话说:“织布制衣只是在粮食需求满足之后才会出现,况且耕种粮食必然是主业,从朝堂到民间都有严格要求,所以月儿所虑之事不会出现,不过你有这个想法很好!”

“不错,粮食生产是必须,其他需求是附属,但万事万物都相辅相成,需求必然促进生产,即便是种粮的人少了,那么粮食必然贵重,一旦农户觉得种粮能够获利,那么就会促进农户种植更多的粮食来满足市场的需求,所以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当然,朝堂也不会容忍农户抛荒土地去匠作经商,但这方面的律法如果可以稍微松动一些,让穷苦百姓有更加自由灵活的生产生活途径来挣钱,先贤描述的小康生活指日可待也,而民富带来的自然是国富,无论粮食布匹还是铜铁陶器都会产生大量的税收,这些钱粮充斥府库,大秦无论是修路还是修渠,甚至是对南蛮北夷发动战争,都不会再有拆东墙补西墙的困境……”

陈旭侃侃而谈,利用货币的流通将后世的财税理论也说了一大通。

“贤侄这些理论是从何而来?”沉默许久之后江北亭才脸色严肃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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