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妖 第1307节

“往年你们都给多少？”秦风不动声色问道。

李楷顾说道：“万书记那里一般是一万，市长那里是八千，省厅的庭长副厅长，还有政治部主任都是六千，其它常委五千，剩下的人就是两三千加上一些购物卡。嗨，谁让我们公安局有些部门盈利呢，还能罚款，市里那些清水衙门都眼红着呢。以前耿局长在的时候也不愿意送，可是没办法啊，得罪了主要领导我们的工作没人支持，也是寸步难行。”

秦风没想到，万泉梁也收这个礼金，听得触目惊心，这么算起来光是过年送出去的礼金都有几十万。如果这种事早已成了惯例，细思极恐，腐败可真是无孔不入。

“李政委，你觉得目前这个政治生态做这种事合适吗？现在中央三令五申要坚决执行八项规定，我们还顶风作案，真要是查起来，那就是法人行贿，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秦风正色说道，这个责任他可承担不起。

李楷顾满脸为难地解释道：“今年的确是在风口浪尖上，所以我们年前没敢送。可是这已经成了惯例，今年如果一点意思都不表示，我担心市里那些头头脑脑对我们公安局有意见，以后工作不好开展啊。”

这个难题扔给自己了，这个老狐狸，秦风心里暗骂，得罪人的活都找到自己头上了。

送还是不送，秦风也两头为难。倒不是怕得罪人，而是担心以后人家背后说他不通人情世故，以后办事还真是不好办。

“这样，你先去别的单位打听打听，像财政局，人建局，民政局等几个油水比较足的部门打听打听，问问他们今年送了没有。如果大家都送，那我们也送。如果他们都没送，我们去送就等于撞到靶子上，是要被纪检点名批评的，搞不好你我还得受处分。”秦风想了想说道。

所谓法不责众，如果大家都这么干的话，那自己也不怕什么了，反正这种风气并不是一天行成的，也不是秦风带头的，受处分也不是处分他一个人。

“这样也好，那我就派人去打听打听。”李楷顾都忍不住跟秦风竖起大拇指了，这小子年龄不大，真是猴精猴精的，亏他能想的出来，自己怎么就没往这里想呢，还愁了整整一个春节，搞得自己年都没过好。

入乡随俗这一套，看来到了哪里都适用，一个人是很难与风俗和环境对抗的，一意孤行只会被孤立掉。秦风如今也学得油滑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二愣子，做事必须讲点策略，不然早晚会被反弹的力量吞没掉。

这件事议完了，剩下了就是单位中高层中午聚餐的事了。初八开门一般都不干工作，互相就是拜拜年，然后一起吃一顿，都还没从节日效应里回过神来，初九才正式开工，这在全国都差不多。

“办公室在望月楼准备了几桌，中午大家直接过去聚餐。”李楷顾介绍道：“中午你需要准备祝酒词，给大伙打打气，鼓鼓劲。”

秦风笑了笑，问道：“这也是惯例？”

“是啊，中国人嘛，讲究这个，如果开年这顿聚餐吃不好，一年都休想顺气。”李楷顾笑道：“你别说，这事真挺邪门的。耿局长在的时候，那一年初八开年他硬是取消了开年聚餐，结果那一年工作都不顺，大案频发，局办公室发生一次火灾，烧掉了不少资料。耿局还被市委点名批评了三次，这在往年是不可想象的。”

秦风哑然，有没有这么邪门，这是吃货们为了吃一顿找的借口吧。

“李政委，你不会是吓唬我吧，呵呵，又没有这么夸张。”秦风笑着问道。

李楷顾苦笑道：“我可不是吓唬你，是真事，不信你问他们，他们也是见证者。”

“没错，那一年的确是不太顺，这事是比较邪门。”一名副局长笑道：“有些事吧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家图个心安。”

秦风处理完文件站起身，无奈地苦笑道：“行吧，听你们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好好吃一顿，去去晦气。”

第2340章 站队

这次聚餐秦风算是真正了解南华市公安局中高层的人数有多么恐怖，光是市局中层以上干部就有四五十人。这还不算下属各区分局和县公安局，以及交警支队、刑侦支队、派出所等等，全部到位得有好几百人，能把望月楼都包下来。

好在这次只是市局的中高层聚餐，光华分局的副局长叶问天和政委李长山被秦风喊了过来，在望月楼按标准摆了八桌。酒水是市政府特供的泸水老窖，南华当地的酒厂生产的，口感还不错，比市面上销售的要好很多。

一顿聚餐吃了两个多小时，光是泸水老窖都喝了四箱子，这些大老粗变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都说当兵的能喝酒，可是这些干公安的，尤其是干治安和刑侦的家伙更能喝，他们中很多人也是军队转业军官，不少还是特种部队退役的，所以至今仍然保留着特别能喝酒，特别能战斗的光荣传统。秦风这么好的酒量轮番敬下来也喝得五迷三道的，不得不偷偷去卫生间用内力把酒精逼出来，然后洗了一把脸，这才感觉稍微精神点，不然今天下午非得被他们给抬出去。

从十二点钟，一直吃喝到快三点钟，开门聚餐总算是结束了，皆大欢喜。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喝得满面通红，就连一些女同志也不例外，在喝酒上充分体现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巾帼不让须眉的伟大传统。

当然，这年头谁也不缺一顿饭，关键还是跟谁一起吃，为什么吃喝。开年这顿饭吃好了，这一年到头都能吃饱喝足，而且据说一年工作也比较顺利，所以每个人都不敢怠慢，吃喝得十分认真投入。民以食为天，到哪都差不多，秦风算是领教到了吃喝的妙处，原来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从望月楼出来，秦风让没有喝酒的夏江送自己回了霍家老宅。喝了太多酒，下午也干不成什么事，所以多休息一天，明天再正式干活。昨天回来秦风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没有去看望姥爷姥姥，老两口知道后都有点不高兴，下午聚餐的时候霍思成专门打了个电话让秦风回去一趟，口吻听起来十分严厉。

回到霍家老宅，秦风看到霍思成和上官静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江南冬天算不上冷，今天已经很暖和了，气温达到了二十多度。阳光很好，霍思成和上官静安静地坐在那里，脸上呈现出一种安详，身上仿佛有一股佛光。

“外公，外婆，我回来了。”秦风上前在霍思成身边坐下来，有些心虚地解释道：“昨天回来打扫了一下卫生，本来晚上想过来吃晚饭的，遇到个朋友，非要拉着一起吃饭，所以拖到今天才回来看望二老。”

霍思成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我们老了，不招人待见了。你现在有了自己的窝，也跟他们一样不愿意回来陪我们这两个老家伙。这么多的儿孙，过年都只是来晃一晃就不见人影了，哎，老了，真是招人烦了。”

“哪有，外公，你想多了。”秦风连忙劝慰道：“以后我每周末都回来陪你们二老，这种可以了吧。等小昔那边处理完，我让她到南华来安胎，有空就陪陪你们，这总可以吧。”

霍思成果然气顺了好多，笑笑说道：“这还差不多，希望我们两个老家伙能等到曾孙子出生的那一天。家里添丁进口，这是好事，也是大事，说明我们霍家人丁兴旺啊。对了，小昔……怀上吧，几个月了？”

“还没有，现在事情多，怀孕不合适。不过她很快忙完了，等处理完侵权的案子就没事了，到时候来南华专门造人。我们都三十多了，现在生孩子都感觉有点晚，是要抓点紧了。”秦风说道。

上官静说道：“没错，是要抓点紧，大龄产妇和危险的。我二十一岁就生了你大姨妈，二十四岁又生了你大舅，生你妈妈的时候刚好三十岁，小昔今年有三十二了吧？”

“是啊，她和我同龄。哎，我们现在都是奔事业，把这事给耽误了。不过现在还来得及，有了孩子家里就热闹了。”秦风也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心头一阵温柔。

聊了会家常，霍思成忽然话锋一转，一脸严肃地说道：“有件事我刚刚知道，据说省里已经做出决议，年后空降一名副市长主持南华市公安局的工作，估计明天就要上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风大吃一惊，传闻变成真的了，这回不是南华市委出面，而是省里直接空降，看来惦记这个公安局长的人还真是多啊。正局长一到任，秦风这个副局长就得把手里的权力交出去，这是变相的将他再一次架空了。

“消息确定吗？”秦风问道，终于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霍思成点点头，说道：“千真万确，你也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这并不影响你的工作。江南省我现在不管事了，你二舅又调去了江北省，江南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江南，霍家在省里说得上话的人已经没有了。不过这也正常，树大招风，很多人都想取而代之，我们暂避风头也好，别老成为别人的靶子。”

“这是省委段书记的意思吧？他想在江南站稳脚跟，做出一番政绩，是要尽快组建自己的班底，公安局长和省厅的厅长必须是他的人，这样他才拥有更多的话语权。”秦风分析道。

霍思成叹了口气，说道：“我分析也是他的意思，否则怎么可能从外省调来一个南华市副市长，还担任公安局一把手。据说这个副市长以前就跟着段天涯，是他的左膀右臂，这次他调到江南省，陆续会把以前他的人都调过来使用。你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尽快让段书记知道你的工作能力和不可替代性，向他多靠拢，这样他才会继续使用你。”

这就是站队和立场的问题了，政治永远都是这样，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秦风想不站队都不行，虽然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工作能力，但不是对老大的心腹，仍然难以被重用。

第2341章 端正心态

虽然心里极度不舒服，但秦风也只能接受这个既成事实，谁让自己资历浅，在论资排辈的江湖里，资历不够的确是个短板。正如硬币的正反面，年轻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却是坏事。更何况人事安排的权力在省市，自己无权过问，更无权指责，南华市也不欠他秦风一个公安局长。

如果新任一把手的确能力强，作风正，而且有魄力，秦风作为副职辅助他也不是问题，就像当初在银城辅助尤天亮一样。可如果调来这位副局长徒有其表，不过是来镀金，为某个领导个人服务的，那秦风的日子就不想伺候了。而且很有可能这位新上司会将秦风这位曾经的一把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上任后别的正事先不干，搞个运动，清理异己，按照秦风的性格，不斗个你死我活不算完。

霍思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把秦风叫回来，当面亲自跟他详谈，无非是防患于未然，给秦风提前打个预防针。

“风儿，我知道你的性格，争强好胜，骨子里有傲骨，持才傲物。这都可以理解，但我必须提醒你，过刚易折，人有时候是需要学得油滑柔软一些，不是什么事都要争个输赢，论个成败，那价值并不大。你现在需要搞清楚的是，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无愧于心才为上策。新上司赴任之后，我希望你能端正心态，平静接受这个事实。心态好了，一切都好办。”霍思成语重心长道。

秦风苦笑了一声，其实自己正是在调整心态，无论有多么不服，多么委屈，也只能坦然接受。当不当正职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他不舒服的是自己的价值并没有被认可。霍家如今不是当年的鼎盛时期，自从霍思成归隐之后，新来的省委书记放松了对他的忌惮，因此秦风在他心里的地位也逐渐下降。

段天涯到江南省是有任务的，起码五年之内要将江南省的经济再上一个台阶，城建搞得更加漂亮，这些都要让上面看到，所以他也迫切需要能帮他实现心愿的人手。很显然，段书记并不是太喜欢秦风，所以才从他以前任职的地方调来了一个副市长兼公安局长。

“等省委的通知吧，如果明天新局长上任，那我就带着全体领导班子迎驾呗。这些我都能想得通，这些也不是我最计较的，只要真正是为了干好工作，我做副手也没问题。一把手也有一把手的难处，今天政治部主任李楷顾就给我出了个难题，过两天新局长到任，这个难题正好抛给他，我反而解脱了。”秦风笑了笑说道，努力说服自己要端正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