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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烈成性 第13节

果然,咬钩了。

前世也是这一出好戏,兵部清查,意外查出甲胄失窃、引得帝王震怒。

可再往后,没人查出是安王的手笔。

安王豢养死士、私藏甲胄、日夜为谋夺帝位那一日做准备。

这差事他是领过的,也做过的。

却也只追到了一群死士,被他逼得急了,便咬碎了毒药,留给他遍地的尸首。

如今要指着卫锦程查到安王那去,只怕是天方夜谭。

但他稍加引诱,却容易得很。

安王的书信自然也是假的,是卫瓒仿了安王的字迹和印鉴,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哄他说卫大人如今所查之事干系甚大,要在外见面商谈——上辈子这些活儿都是沈鸢干的,如今自己要找人做,还是废了一番力气。

这话已暗示得很明白,哪怕卫锦程有一丝顾虑卫家,都不会接下来。

果然无论前世今生,卫锦程对于从龙之功都难以抗拒。

嘉佑帝再贤明,瞧不上卫锦程这个草包,不愿给他泼天富贵,不愿给他财帛尊荣,那就不如是个昏君逆贼。

卫锦程一听,果真兴致勃勃回信表忠心,说安王若有驱策,必定遵从。

约在今日夜里,城外藏甲的老宅相见。

城内不好行事,他便打着礼佛的名声,也随着小病秧子出城来了。

他将那信读完了,淡淡笑了一声:“那边儿信笺都处理了么?”

随风道:“处理了,看着卫锦程烧了的。”

他将手中的信也在烛火上点燃了。

纸张在火苗的舔舐中扭曲,却在他眼底生出漆黑彻骨的冷意来。

他慢慢道:“人已布置好了么?”

随风低声说:“传讯下去了。”

他道:“够了。”

随风低声道:“主子非要亲自去么,静室这里若是空着,隔壁……沈公子难免要怀疑的。”

“要不我夜里来做个样子?”

这佛门清净地,静室里只得一张床,夜里不留仆役照顾。

卫瓒若走了,这静室便空了。

他们都晓得,那小病秧子就差没把眼珠子挖下来一只,贴在他身上了。

他却垂眸笑了一声:“不碍事。”

“他若问了,我也有别的法子。”

他其实连父亲母亲都能瞒得轻松,唯独沈鸢不行,只怕已早瞧出些端倪来了。

至于人手不足的事儿,倒也不是大问题。

他本就打算这事情亲自来做。

况且……

家仇母恨。

他自打重生以来,那一夜又一夜难以合眼的梦魇。

只要闭上眼睛,就都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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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沈鸢耗了一年的心血,才让他重新站了起来。

只是他腿伤刚愈,便一瘸一拐,要去杀了卫锦程一家。

他的枪还在,枪尖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旧日的枪缨褪了色,也跟着染上了尘。

只有一个孱弱的身影拦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说:“沈鸢,你没胆子杀了他们,我去。”

那院子里零星几个仆役拦不住他,沈鸢身侧抱剑的侍女也拦不住他。

他像是红了眼的野兽,伤口崩裂淌了血,却也没发出一丁点的嘶吼来。

最后却让沈鸢死死抱住。

那病秧子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被他拖行了六七步,也不肯撒手。

却是他在门前头一次开了口。

他说,沈鸢,我家破人亡。

这个词单是说出来,他都能感受到沈鸢身体的颤抖。

他说,你知道诏狱里死了多少人么?沈鸢,我是看着他们一个一个丧命的。

熬不过拷打的,病死的,他身带重枷直不起腰来,抬头瞧不见一方天,却只瞧见家中人一个一个血葫芦似的被拖出去。

他从那一夜开始,就再也没安睡过。

沈鸢却问他:“你杀了卫锦程,之后呢?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这儿!盯着你!你生怕他们找不到借口再把你送回诏狱里?——生怕你自己不死么?”

“卫瓒,我捞你出来费了多少心血,只为了杀一个卫锦程吗?”

说着,一口气上不来,竟呕出一口血来。

沈鸢从未在他面前示弱过,哪怕侯府倾覆,他前程无光,沈鸢也得把脊背在他面前挺得直直的。

可这时候沈鸢连站都站不住。

他听见旁边惯常伺候汤药的侍女叫了一声。

沈鸢却摆了摆手。

喘息了许久,才慢慢顺过气来,说:“卫瓒……姨母是我亲自送走的。”

“亲手装进的棺椁,一路送走的。”

沈鸢曾送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又亲手送走了疼爱他的侯夫人。

似乎是天意在戏弄他,让所有待他好过的人都不得善终。

然后在一无所有之时,他将卫瓒从诏狱里捞了出来。

沈鸢说:“我做这些,就是为了看你死的么?”

这时卫瓒才意识到,沈鸢瘦得像是一把枯骨。

他们定定在那扇门前僵持了许久。

僵持到沈鸢已站不住的时候。

卫瓒将沈鸢扶起来,却又死死咬住了沈鸢的肩,说:“你以为我这样还算是活着么?”

沈鸢被他咬出过多少印子,他已记不清了。

沈鸢那时只怕已眼前发黑了,口齿都不清楚,只浑浑噩噩间呓语:“……求你了。”

再睁开眼时,随风仍是忧心忡忡地劝说:“主子若有什么吩咐,只派我去就是了,何必以身犯险呢?”

他却摆了摆手,轻声说:“都安排好了,不会有问题。”

“你好好休息一夜便是。”

“把我的弓取来。”

有些事,终究只能他自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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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回忆会有刀!文是甜甜的!相信我!【啪啪啪拍胸脯】

第13章

是夜。

卫锦程怀揣着书信,穿过城外的森森荒林,自马车上向外头张望,心里暗骂、怎的就约定了这样一个偏僻之所。

可想到要与安王商谈的事情,他又想,这样一个隐蔽之处也好。

私藏甲胄这般的谋逆大罪,怎么想也不能在花巷酒楼里商谈,至于安王府——他这个卫家人若敢登安王的门,只怕他那假仁假义的好二弟头一个要拿了他去。

思及此,不由心头火起。

分明是一个父亲。

一个是自小就被当做将星转世的二弟,一个是金尊玉贵的皇后三妹,他这个兄长,却只能仰仗他们鼻息过活。连一个差事要卑躬屈膝地去求,就连他二弟那十几岁的独子卫瓒,都要比他风光尊贵。

叫他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是以当安王递来橄榄枝时,他只惊愕了一瞬,便迅速下了决断。

那位以出尘离世、一心修道著称的安王,竟能与甲胄失窃之事搭上干系,他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如今嘉佑帝无子,又无储君在朝,这皇位迟早要换人来做。与其等着过继于不知哪家的皇嗣,不如直接就上得安王这条船,来日他定是要比他那二弟三妹皆笑得长久。

到那时候……

他转了转手中的扳指。

他竟已畅想起自己一雪前耻的模样了。

马车夫响亮地喊了一声:“老爷,咱们——”

他教人打断了妄想,随手一鞭抽了过去:“闭嘴,谁准你扬声。”

那马车夫吃了鞭子,便一缩头,噤了声。

马车下只有一座荒宅,风过林响,在他眼里却黄金屋似的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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